森林仿佛没有尽头。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晃动不定的阴影,如同潜藏的鬼魅。空气湿冷,裹挟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林逸走在最前,步伐机械而精准,仿佛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右掌上,黑暗水晶与铜环的角力并未停歇,黑金两色能量如同细小的电蛇,在他手臂皮肤下窜动,使得他整条右臂不时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震颤。那双异色的瞳孔直视前方,对脚下坎坷的路面、横生的枝杈视若无睹,身体却能以一种非人的协调性自动规避。这种绝对的“专注”与“非人感”,比之前的狂暴更让人心底生寒。
他不再是人,更像一个被古老信标牵引的、活着的罗盘。
紧跟其后的小七、阿红等人,几乎是在用意志力强行拖动疲惫不堪的身体。老吴的呼吸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嘶哑的杂音,脸色已从蜡黄转向一种不祥的青灰。阿红搀扶着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快要麻木,手腕上的银纹因持续的精神压力和能量感应而隐隐发烫。小七不仅要留意前方的林逸,还要时刻警惕后方若隐若现的追兵,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豆子紧紧攥着爷爷老篾头的手,孩子的体力也已接近极限,小脸上满是汗水与污渍,眼神却异常倔强,努力不让自己掉队。老篾头则完全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踉跄前行,看向林逸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他们不知道林逸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指引”的终点是生路还是绝境。这种将自身命运完全交托给一个失控同伴的被动感,比面对明确的刀剑更加折磨人心。
“他……他好像慢下来了。”阿红喘息着,注意到林逸的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
果然,林逸的速度逐渐减缓,最终在一片相对开阔、布满了巨大风化岩石的区域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异色的双瞳凝视着前方一块最为高大的、形似蹲伏巨兽的岩石。
后面的追兵也立刻停止了移动,隐匿在林木之后,显然也在观察。
“这里……有什么?”小七压低声音,短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片石林寂静得反常,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
老吴勉强抬起头,独眼艰难地聚焦在那块巨岩之上,浑浊的视野中,似乎捕捉到岩石表面某些不自然的、被风雨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刻痕。
“是……是某种标记……”他声音微弱。
就在这时,林逸有了新的动作。他抬起那只纠缠着黑暗与铜环的右手,缓缓按向了巨岩表面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就在他手掌与岩石接触的刹那——
“咔哒……”
一声轻微的、仿佛机关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石林中清晰可闻。
紧接着,那块巨兽般的岩石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竟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陈年尘土和阴冷气息的风,从缝隙中涌出。
洞口!
这森林深处,竟然隐藏着一个人工开凿,或者说,利用天然岩洞改造的隐秘入口!
林逸毫不犹豫,身体一侧,便消失在那黑暗的洞口之后。
小七和阿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犹豫。跟进去?里面可能是陷阱,可能是绝路。不跟?留在外面,立刻就要面对赵家和南派的围攻。
没有选择。
“进去!”老吴用尽力气说道,眼神却异常坚定,“这指引……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小七一咬牙,率先来到洞口,谨慎地朝里面望了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不再迟疑,侧身钻入。阿红搀扶着老吴紧随其后,豆子拉着爷爷也赶紧跟上。黑子最后一个窜入,它进入前,还回头对着追兵的方向发出了警告性的低吼。
就在缝隙即将合拢的瞬间,一枚乌黑的、带着南派标记的菱形镖“咻”地射来,试图卡住机关,但还是慢了一步。
“砰。”岩石缝隙彻底关闭,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赵三爷和眼镜蛇带人冲到岩石前,脸色都难看至极。
“找!给我找出开启机关的方法!”赵三爷怒吼。
眼镜蛇则眯着眼,仔细抚摸着岩石表面的刻痕,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古老的机关术……看来,这‘钥匙’指引的地方,比我们想象的更有价值。”
石林外,两派人马开始疯狂搜寻入口机关。而岩石之内,是另一片未知的、弥漫着岁月尘埃的黑暗。
小七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仅剩的一小截应急荧光棒。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而粗糙的甬道。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石头的气息。
林逸就站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他右臂上的能量冲突似乎因为进入了这个空间而稍微平息了一些,但那双异色的瞳孔,在幽绿光线下,更显诡异。
“这里……是什么地方?”阿红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带着回音,有些发颤。
没有人能回答她。
林逸的“指引”将他们带离了身后的 immediate danger(迫在眉睫的危险),却也将他们带入了一个充满未知的、可能潜藏着更古老危险的地下世界。
获得暂时的庇护,或许只是付出了通往更深层谜团与风险的代价。命运的指针,在黑暗中,再次开始了无声的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