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槿从梦中醒来。
月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坐起身,漆黑如夜的长发在床榻上铺散开来,几乎垂落地面。这是第几次了?梦见自己长发及地,穿着那件古怪的蓝色素袍。
槿赤脚走到梳妆镜前,镜中的女子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中等身材,相貌清秀,是那种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藏着千年寒潭,冷冽得不似凡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庸的作家兼插画师,拥有双重身份:梦靥使者与幽冥使者。
她能进入他人的梦境,窥见他们最深的秘密与恐惧,也能从梦中禅透未来之事。别人的梦境于她而言如同敞开的书本,每一个符号、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又做那个梦了?”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槿没有回头。那是影,她的指引者,只有她能看见的梦境魂魄。
“同样的长发,同样的蓝袍。”槿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每次醒来,都觉得那个形象既可怕又...亲切。”
“梦是信使。”影飘到她身后,在镜中没有倒影,“也许它在提醒你什么。”
槿叹了口气。作为梦魇使者,她能够解读所有人的梦境,唯独对自己的梦束手无策。
槿住在城郊的一个独门小院里,青砖灰瓦,竹影婆娑。这里僻静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完全与世隔绝,又能保证她不被轻易打扰。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据说已有百年树龄,枝繁叶茂,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时,总像是无数魂魄在低语。
白天,槿是个平庸的作家兼插画师,为儿童书画些插画,偶尔写些无人问津的短篇小说。夜晚,她则是游走于梦境之间的使者,解读那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梦象。
这天清晨,槿在院中的石桌上作画。画的是她梦中的形象——长发及地,蓝袍素净。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你在画自己。”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槿没有停笔:“我只是在记录梦境。”
“梦即真实。”影的声音如风过竹林,“你为何总是拒绝承认镜中的人就是你?”
槿笔尖一顿,一滴墨染黑了画中人的眼睛。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这不是普通的预兆,而是来自梦境深处的警示。
当晚,槿的梦比以往更加清晰。
她站在无尽的回廊中,长发如瀑垂落,蓝袍拂过光洁的地面。远处有无数门扉,每扇门后都传来低语。她走到一面银镜前,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但眼中有着星辰流转。
“你害怕的是自己。”镜中的槿突然开口。
槿猛然惊醒,汗湿重衣。
影在黑暗中凝视她:“梦魇使者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噩梦。”
“这不是噩梦。”槿轻声说,“那种感觉...更像是觉醒。”
她点亮灯,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笔尖在纸上飞舞,字句如泉水般涌出——这是一个关于镜梦者的故事,一个能够通过梦境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女子的故事。
写着写着,槿忽然停下笔。她意识到这不是虚构,而是记忆。
影像如潮水般涌来:无数代与她相似的女子,不同的时代,同样的能力,通过梦境指引他人,守护两个世界的平衡。蓝色素袍是她们的制服,长发是连接意识的象征,镜子是穿越维度的门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能看透别人的梦境和本质。”槿轻声道。
“因为你是镜梦者,现实与梦境之间的桥梁。”影回答,“现在,你终于完全觉醒了。”
槿走到院中,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老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曳,仿佛无数魂魄在向她致意。她能感觉到它们——恐惧的、快乐的、预兆的、回忆的——如星河般在她意识中闪烁。
回到屋内,槿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这一次,她不再觉得那个长发蓝袍的形象会吓到别人。镜中的她庄严而强大,眼中有着星辰流转。
“不要害怕自己的力量。”镜中的她说,“世界需要真正的看见者。”
槿轻轻抚摸镜面,感受到一股暖流从指尖传入心扉。她终于明白,那些她以为是他人的梦境,其实都是她自己灵魂的碎片;那些她以为是自己梦中的魂魄,其实都是她不同层面的自我。
清晨,槿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继续写作。这一次,她不再逃避,而是坦然写下所有真相——关于镜梦者,关于梦境的力量,关于那些游走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魂魄。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与风声、树叶声融为一体,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协助她完成这部作品。
当最后一句落笔,槿抬起头,发现镜中的自己正对她微笑。长发如瀑,蓝袍素净,眼中星辰流转。
她也笑了,轻声道:“这样挺好。”
槿终于明白,她既是平庸的作家,也是非凡的追梦者;既是独居小院的插画师,也是连接梦境与现实的使者。这些身份从不矛盾,就像梦境与现实,本就一体两面。
夜幕再次降临,槿期待着入梦。因为她知道,每一次入睡都是一次回归,每一次梦境都是一次对话——与那些更深层的自我,与那些更广阔的宇宙。
而她,终于清晰的能与过去的的自己对话了,槿又一次重新审视认识了自己三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