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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之瓶

槿把最后一笔朱砂点在黄表纸上时,窗外的雨正好停了。

她搁下狼毫笔,指尖拂过符纸上未干的墨迹,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院子里的老槐树抖落一身雨水,叶片上的水珠坠入泥土,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叹息。

这里是村子的边缘,再往西走三里就是人烟稀少的荒野,槿的小院就在这条分界线上,用肉眼看不见的结界包裹着,普通村民路过时只会觉得这里雾气特别重,屋子隐隐约约藏在雾色中,从不会想要靠近。槿和她的院子一样,既在人间,又出尘外。

她是幽冥使者,也是梦魇使者。这两份职责听起来冲突,实则一体两面:引导亡魂安息,调节生者梦境。儒释道三家修为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让她能在阴阳两界行走自如,却又与两者都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今夜无月,适合处理积压的文书。

槿走进书房,从檀木匣子里取出一叠梦境报告。最近村里女子的集体梦境异常频繁,内容高度相似:火灾、无效的灭火器、无意义的排队。作为梦魇使者,她的职责不是消除噩梦,而是解读它们传递的信息,必要时做出调整。

但这份报告不同。连续七夜,十七名女性做着同样的梦。这在她的记录中前所未有。

她燃起一支安魂香,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勾勒出梦境的轮廓。槿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顺着烟雾流淌进那些重叠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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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先是听觉上的——滴水声,规律的,单调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光进来了,是一种暧昧的、黄昏时分的光线,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十七个女人站在空地上,穿着各色衣裙,但面孔模糊不清。她们排着松散的队伍,前方是一张长桌,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排“灭火器”。

槿的视角悬浮在半空,这是观察者特有的特权。她能同时看见梦的表象和内核。

那些“灭火器”走近了看,只是普通的塑料水瓶,瓶盖上戳了几个小孔。透明的水在瓶身里晃荡,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虚假的希望。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正在分发这些道具,动作机械得像庙里的泥塑。

“演习开始。”有人说,声音空洞,没有源头。

女人们接过水瓶,没有人质疑,没有人检查。她们只是默默排队,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火情”。队伍缓慢移动,像一条疲倦的河流。

这时槿注意到了异常点——梦境边缘,有一个女人独自站成一列。她是唯一面孔清晰的人:三十岁上下,眉眼间有种疏离的清醒。她看着那些排队接水的女人,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这个女人的梦境内核与其他十六人截然不同。其他人的梦境核心是“顺从”与“等待”,而她的内核是“质疑”与“疏离”。

更奇怪的是,当这个独自排队的女人站定后,队伍中突然走出另一个身影,站到了她的前面,加入了这列只有一个人的队伍。

梦境在这里开始紊乱,像被石子打破的水面。

槿睁开了眼睛。安魂香已经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挣扎着消散在空气中。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是预兆。

她走到院中,夜色如墨,结界外传来几声犬吠。槐树的影子在地上铺开,枝桠指向西方——乱葬岗的方向。槿掐指一算,眉头微皱。中元节将至,阴阳界限本就稀薄,再加上这种异常的集体梦境...

她需要去梦里见见那个独自排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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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槿点燃了一支特制的引梦香。这种香能让她的意识进入他人梦境而不被察觉,除非对方也是修行者。

烟指引她来到一栋普通的农家小院。梦中那个面孔清晰的女人叫慧娘,是村里李木匠的妻子,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在村民眼中,她是个沉默寡言但手脚利索的妇人,与旁人并无不同。

但在梦境里,慧娘的内心世界呈现出复杂的层次。槿穿过一层层梦的薄膜,像翻阅一本厚重的书。最表层是日常琐事:孩子们的吵闹、灶台的火候、明天要补的衣裳。往下是更深的忧虑:婆婆的病、丈夫在县城的工钱迟迟未结、粮仓里日渐减少的米。

最底层,埋得最深的地方,是慧娘从未对人言说的东西——一种深刻的孤独。不是缺乏陪伴的孤独,而是思想上的孤寂。她看着村里的女人们日复一日遵循着同样的生活轨迹,谈论着同样的话题,举行着同样的仪式,内心却感到这一切都像一场编排好的戏。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没有人问为什么。

“为什么祭灶一定要用糯米而不是小米?”

“为什么女人不能上祠堂的主桌?”

“为什么生病了要先请神婆而不是大夫?”

这些问题在她心中盘旋了十几年,从未出口。因为每一次她试图提出,迎接她的都是困惑、责备或干脆的忽视。久而久之,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在心里另排一队——一列只有她自己的队。

槿在慧娘的梦境边缘静静观察。这个女人的精神内核异常坚韧,像是深埋地下的树根,表面平凡,内里却有自己完整的体系。她需要的不是指引,而是确认——确认她的清醒不是疯狂,她的孤独不是过错。

但那个突然加入她队列的女人是谁?

槿扩大感知范围,将十七个梦境并置观察。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个加入慧娘队列的身影,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做梦的女人。那是一个“闯入者”,一个外来的意识片段,模糊不清,像隔着毛玻璃看见的人影。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个“闯入者”正缓慢地影响着其他梦境。在最新的梦境记录中,已经有三个女人开始表现出轻微的质疑迹象:接过水瓶时会迟疑片刻,排队时会左右张望。

某种东西正在通过梦境渗透进这个村子。

槿收回意识,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东方已泛白。她站在槐树下,感受着晨露在结界上凝结的声音。作为幽冥使者,她处理过无数亡魂的执念;作为梦魇使者,她调节过各种失衡的梦境。但这一次不同——这不是个人的心理问题,而是某种集体意识层面的扰动。

她需要查清楚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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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槿白天闭门不出,整理历代梦境记录;夜晚则巡视村子的梦境边界。她发现异常不只限于那十七个女人——整个村子的梦境底色都在发生微妙变化。原本五彩斑斓的个人梦境,正逐渐染上一种统一的、昏黄的色调,像是旧绢帛上褪色的染料。

第四天傍晚,村里传来了第一起意外。

张铁匠家的灶房失火,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奇怪的是,当邻居们拿着水桶赶来时,看见张铁匠的妻子握着一个塑料水瓶,正试图用滴水的方式灭火。事后问她,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

“就像...梦里教的那样。”她茫然地说。

槿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画一幅新的符咒。笔尖一顿,朱砂在黄表纸上晕开一小块污迹。梦境开始渗透进现实了,这比她预想的要快。

她走到院墙边,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砖石上。结界完好无损,没有外力入侵的迹象。这意味着扰动来自内部,来自村民自身的集体意识。但什么能引发如此同步的变化?

中元节前夜,答案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浮现。

那晚槿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本祖父留下的手札。祖父生前也是幽冥使者,手札中记录了许多罕见的案例。其中一页引起了她的注意:

“同治三年,王家村有异。村中女子皆梦持瓶取水,水不能灭火,反助火势。查之,乃村西古井下有百年女尸未化,积怨成煞,通过井水渗入村人梦境。井即瓶,瓶即井,梦中之物皆为隐喻...”

槿放下手札,走到窗前。村子西边,乱葬岗的方向。那里确实有一口废弃的古井,据说是明朝时期挖的,早已干涸多年。如果井是“瓶”,那么井里有什么?

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裳,将必要的符咒和法器收进袖袋。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那本祖父的手札。

夜色已深,村子里零星亮着几盏灯。槿沿着小路向西走,结界在她经过时自动分开一道缝隙,又在她身后无声合拢。越靠近乱葬岗,空气中的寒意越重,不是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寒。

古井就在乱葬岗边缘,被半人高的荒草掩盖。井口用石板封着,石板上刻着模糊的符咒,年代久远,几乎难以辨认。槿拂去石板上的尘土,就着月光仔细查看。符咒是镇煞用的,但已经失效了大半。

她将手掌悬在石板上方,闭上眼睛感知。井里确实有东西——不是实体,而是一股凝聚不散的意识残片,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这股意识微弱但执着,正通过某种渠道向外散发波动。

渠道是...水脉。

槿睁开眼睛,迅速在脑中勾勒出村子的地下水系图。这口井虽然干涸,但井底仍然连接着地下水流,而村里的水井大多同属一个水系。如果井里的意识残片能通过水脉传播...

她需要下井查看。

移开石板费了些力气。井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一股陈腐的土腥气涌上来。槿念了个护身咒,周身泛起淡淡金光,然后纵身跃入井中。

下落的过程比预想的短。井并不深,大约三丈左右就触到了底。井底是厚厚的淤泥和枯叶,槿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她抬手唤出一团灵火,幽蓝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井壁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潮湿阴冷。在正对着村子的那一侧井壁上,槿发现了异常——石砖的缝隙里,渗着细微的水珠,不是从上往下流,而是从内往外渗。她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檀香又带着腐朽的气息。

是念力残留。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长期在这里凝聚念力,并通过水脉向外传播。

槿将手掌贴在潮湿的井壁上,放开意识去感知。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情绪涌来,像决堤的洪水:

——一个穿着旧式嫁衣的女人,哭泣着被推入井中。

——石板封上时最后一线光。

——无边的黑暗,年复一年。

——怨恨,像藤蔓一样生长,缠绕心脏。

——然后是麻木,连怨恨都风干成粉末。

——直到某一天,井壁渗进了第一滴雨水。

——水是通道,是媒介,是延伸出去的触角。

——通过水,她“看见”了村里的女人们,一代又一代。

——她们的生活,她们的梦,她们无声的顺从和压抑的质疑。

——她开始在她们的梦里种植种子,微小的,不易察觉的种子...

槿猛地收回手,背靠着井壁喘息。那不是恶意的侵袭,而是一种无意识的共鸣。井中的女人——或者说她残存的意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瓶”,一个盛满了未诉之痛、未流之泪的容器。而她的痛苦,通过水脉,与村里女人们隐忍的苦难产生了共振。

那些梦境中的水瓶,那些无效的灭火器,都是隐喻。水本可灭火,但当水只能通过细小的孔洞一滴一滴漏出时,它就失去了灭火的力量,成了绝望的象征。女人们排队领取这些水瓶,就像她们排队领取被规定好的人生角色——女儿、妻子、母亲、寡妇——每个角色都是一个“瓶盖打了孔的容器”,看起来装着解决问题的“水”,实则永远无法真正扑灭内心的“火”。

而慧娘,那个独自排队的女人,她的清醒让她成为了这个系统中的异常点。她不是“瓶”,她是试图打破瓶子的人。

至于那个加入她队列的“闯入者”...

槿突然明白了。那不是外来者,那是井中女人意识残片中尚未完全泯灭的部分——那个曾经也试图质疑、反抗的部分。它在慧娘身上看到了相似的火花,于是本能地靠近。

这不是邪祟作乱,这是一个持续了百年的悲剧,通过集体潜意识悄悄延续。

槿在井底坐了许久,灵火在她掌心静静燃烧。作为幽冥使者,她可以超度亡魂;作为梦魇使者,她可以调节梦境。但眼前的情况要复杂得多——这不是一个需要驱逐的恶灵,而是一个需要被听见的故事。

上半夜,她收集了井壁的念力残留。下半夜,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接下来的三天,槿闭门不出。她在书房里整理从井中带回来的信息碎片,像拼凑一幅破碎的古画。渐渐地,故事浮现出来:

女人叫婉娘,生于清咸丰年间,是村里苏秀才的女儿。自幼聪慧,喜读书,常偷读父亲藏书。十六岁时,家里将她许配给县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做填房,她试图反抗,绝食、毁嫁衣,甚至想连夜出逃。被抓回后,村里长辈认为她中了邪,在“驱邪”仪式中,她被推入井中“净化”。

石板封上的时候,她还在呼救。

井没有立刻杀死她。她在黑暗中挣扎了三天,指甲抠进井壁,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死亡来得很慢,慢到足够让怨恨生根,也让某些东西发生奇特的变化——也许是因为井的位置特殊,正好处在阴阳交界;也许是因为她死前的念力太过强烈;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而是融入了井水,通过水脉形成了一个微弱的能量场。

百年过去,肉身早已化作枯骨,但那团意识残片还在,像一个永远做不完的噩梦。

槿放下手中的笔,看向窗外。暮色四合,又一天要过去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是简单地超度,因为婉娘的执念已经与这片土地、这些女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她需要一场“真正的演习”,而不是另一场“表演”。

中元节当日,槿做了一系列准备。

她在院子里设了法坛,不是通常的超度法坛,而是一个特殊的三教共融阵——儒家正心、佛家慈悲、道家自然,三种力量将在阵中达成微妙的平衡。阵眼处,她放置了一个普通的塑料水瓶,瓶盖上戳了七个孔,对应北斗七星。瓶子里装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从十七个做梦女子家水井中各取一滴,混合了她特制的符水。

傍晚时分,槿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青衣,长发用木簪松松绾起。她先给院中的槐树上了三炷香——老树百年,见证太多,值得一份尊敬。然后她走到法坛前,点燃了引梦香、安魂香和破障香,三股烟柱袅袅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奇异的图案。

第一步:连接。

槿盘坐在阵中,双手结印。意识如蛛网般铺开,沿着水脉,连接起十七个女子的梦境。她们今晚注定会再次做梦,但这一次,槿主动引导了梦的内容。

慧娘在梦中又来到了那片黄昏空地。长桌还在,水瓶还在,女人们还在排队。但这一次,当慧娘像往常一样独自站成一队时,她看见长桌后面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青衣,素颜,眼神平静如深潭。

“这不是演习,”陌生女人说,声音清晰得不像是梦,“但也不是表演。这是一次选择。”

慧娘愣住了。在梦里,人通常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这个梦不同——她异常清醒,像是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什么选择?”她听见自己问。

陌生女人——槿——拿起桌上的一个水瓶:“你可以继续用这个,也可以寻找真正的灭火器。但真正的灭火器可能很重,可能需要你亲手制造,可能根本不存在于这张桌上。”

队伍中的女人们停下了动作,她们转过头,面孔依然模糊,但姿态中透露出困惑。

“或者,”槿继续说,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可以问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为什么这里总是有火?为什么我们总是被告知要自己灭火?”

梦境开始震动,像水面被投入巨石。有的女人露出恐惧的表情,有的茫然,慧娘看见其中两三个眼神闪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苏醒。

这时,那个模糊的身影又出现了。它从队伍中走出,这次没有站到慧娘前面,而是停在了她和槿之间。在槿的引导下,身影逐渐清晰——是一个穿着旧式嫁衣的年轻女子,面容苍白但秀丽,眼中盛着百年的哀伤。

婉娘。

两个时代的女人在梦中对视。慧娘不知道她是谁,但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像是被一根埋藏很久的刺突然扎中。

“我试过反抗,”婉娘开口,声音很轻,像从井底传来,“然后我被关进了瓶子里。现在你们也在瓶子里,只是瓶盖上的孔多一点,让你们以为自己在呼吸。”

她举起手,手中出现一个陶罐,罐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水正从裂纹中渗出:“我的瓶子早就碎了,但碎片还在,卡在你们的梦里。”

梦境开始崩塌,但不是混乱的崩塌,而像褪色的壁画,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的真实。慧娘看见的不再是黄昏空地,而是一个个重叠的画面:灶台前忙碌的背影、产床上的呻吟、灵堂里的白衣、祠堂外跪着的女童...所有画面里,女人们都握着各种各样的“瓶”——陶罐、木桶、铜盆,每一个都在漏水。

“现在,”槿的声音穿透这些画面,稳定而清晰,“你们可以选择继续修补漏洞,也可以选择...”

她顿了顿,双手在胸前做出一个打破的动作。

“...打碎瓶子。”

话音刚落,婉娘手中的陶罐应声而裂,碎片却没有四溅,而是化作无数光点,飞向每个女人。慧娘感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胸口,不是沉重,而是一种奇特的轻盈,像是卸下了背了很久却不知道存在的负担。

梦境彻底转换。她们不再站在空地上,而是各自站在自己的生活场景中:慧娘站在自家院子里,手中没有水瓶,只有一柄劈柴的斧头,刃口在晨光中发亮。

槿的意识从梦境中缓缓收回。阵中的水瓶轻轻震动,水面泛起涟漪。她能感觉到,十七个梦境的核心已经改变——不是变得相同,而是各自找到了独特的方向。婉娘的意识残片正在消散,不是被驱逐,而是完成了传递。她把百年的质问传给了活着的人,然后自己走向真正的安息。

但这还不够。梦境可以启发,但真正的改变需要现实的行动。而槿能做的,只是提供一次“演习”的机会——不是表演,是让她们在安全的环境中尝试不同的选择。

她起身走到院墙边,撤去了部分结界。让一点点梦境的气息泄露出去,像种子随风飘散。这些种子不会立刻长成大树,但也许会在某个时刻发芽,当某个女人再次面对不合理的要求时,心中会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中元节当夜,村里异常平静。没有怪梦,没有意外,连狗都睡得格外沉。

只有槿的小院里,法坛的香一直燃到天明。当第一缕晨光越过墙头,照在那只打了孔的水瓶上时,槿看见水面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幅微缩的景象:慧娘在自家院里劈柴,动作干脆利落;张铁匠的妻子拒绝了神婆的符水,坚持要请大夫;三个年轻女孩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祠堂的规矩...

水滴从瓶盖的孔中缓缓渗出,一滴,两滴,落在法坛上,没有消失,而是渗进了泥土。也许来年,这里会长出不同的草,开出不认识的花。

槿收拾了法坛,将水瓶洗净,装上半瓶清水,放在书房的窗台上。然后她铺开宣纸,磨墨,开始记录这次事件。不是作为幽冥使者的工作报告,而是作为一个见证者的笔记。

写到一半时,她停了下来,看向窗外。晨光中,结界外的世界缓缓苏醒,炊烟升起,鸡鸣犬吠,女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同了——空气中多了一种细微的张力,像琴弦调音时发出的嗡鸣,几乎听不见,但确实存在。

槿微微一笑,继续落笔。

她知道自己仍然会独居在结界内,仍然会与普通人保持距离。这不是孤僻,是职责所需——过近的距离会模糊视线,而她的工作需要清晰的视野。但在必要的时候,她会再次进入那些黄昏般的梦境,不是作为拯救者,而是作为...演习的引导者。

毕竟,真正的消防演习不是为了表演给谁看,而是为了在真正的火灾来临时,知道如何逃生,如何灭火,或者如何质问:为什么这里总是容易起火?

桌上的水瓶静静立着,水滴偶尔从孔中渗出,在晨光中闪烁如星。瓶中有水,水会流动,会蒸发,会变成雨落下。而瓶盖上的孔,可以只是漏水的小洞,也可以成为呼吸的气孔。

关键在于,握瓶的人如何选择。

槿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起身走到院中。槐树在晨风中轻摇叶片,仿佛在点头。她伸手触摸树干粗糙的树皮,感受到百年来无数古事的纹路。

新的一天开始了。在村里,在梦外,在瓶内瓶外的模糊边界上。而她,幽冥使者与梦魇使者,将继续守望——以适当的距离,以清醒的眼睛,以一颗明白自己也是某种“容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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