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马踏碎晨雾,再度启程,胡国的疆域瀚海万里,横亘中州西北,广袤得仿佛没有边际。
七府之地如同星辰般散落在这片辽阔土地上,于阗、疏勒、龟兹、高昌、伊吾、姑墨、塔尔巴哈台,各踞一方,犬牙交错。
胡国的国土面积足有三个燕国那么大,可此地多是戈壁瀚海、雪山险滩,白日里烈日灼沙,夜晚又变得寒风如刀,宜居之地不多,自然而然成了这幅地广人稀的景象。
行路多日,除了偶尔遇见迁徙的牧民帐篷,或是戈壁上零星的驿站,鲜少能见到成片的村落,唯有长风卷着沙砾,在天地间呼啸出苍茫的调子。
石琦并不急着寻找河童子与茨木罗生,他心里盘算着,用神识慢悠悠地扫遍整个中州,循序渐进,在不搅乱各国秩序的前提下,悄悄清除那些潜藏的隐患。
至于眼下,更要紧的是带着柳念琦四处溜达,尝尝各地的风味吃食,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这才是行路的乐趣所在。
石琦游历胡国的起点流沙县,恰好卡在雪山与沙漠的交界处,独特的地理气候造就了别样的物产,白日里充足的日照让果实积攒了饱满的糖分,夜晚的寒凉又锁住了水分,晾晒出的葡萄干颗颗饱满剔透,入口甘甜醇厚,回味悠长。
柳念琦对这甜丝丝的干果毫无抵抗力,一路走一路吃,小小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囤粮的小松鼠。
她随身带的小包裹里,塞满了各种葡萄干和干果,基本不到三天就能见底,总缠着石琦去附近的市集上搜罗。
所以说石琦想着给她搞个储物法宝,省得她总为了装零食发愁,也免去了一路上提着包裹的累赘。
起初二人骑着丑丑赶路,柳念琦就不干了,吃的还多,一路颠簸搞的有些佯食,也就是所谓的消化不良。
石琦只好再一次支起了机关马车,让丑丑拉车,也没扣个车厢,二人就躺在板儿车上,伴着车轮碾过沙砾的“咯吱”声,晃晃悠悠地继续向下一站进发。
沿途的风景,是燕国难得一见的壮阔,掠过茫茫戈壁,砾石遍地,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远远望去,仿佛一片凝固的波涛。
几丛倔强生长的梭梭柴和红柳,贴着地面舒展着枝条,给这片沉寂的大地添了几分生机,红柳开着细碎的粉红花穗,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吟唱着戈壁的歌谣。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平静的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远处的雪山与流云,溪边偶尔能见到牧民的白帐篷,像一朵朵散落的云朵。
牧民们骑着骏马,赶着成群的牛羊,牛羊低头啃食着溪边稀疏的青草,铃铛声随着风飘过来,清脆悦耳。
柳念琦躺在板车上,辽阔的风景看得她目不转睛,盯着牧民的羊群,说想摸摸那些小羊随风摆荡的蛋……看看是不是像想象中那般暄软。
石琦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呵斥了一顿,那玩意儿味儿老冲了,摸它干什么。
令石琦有些意外的,神识中一直能看到出头鸟的存在,小对眼儿依旧背着个大大的布兜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流沙县的葡萄干。
这小子倒是会选东西,葡萄干轻便不占地方,能量又足,吃一把便能顶一顿饭,想来特意绕远路来流沙县,多半就是为了采购这玩意儿。
吞月门的功法当真是奇特,瞧这对眼儿的食量,柳念琦在他面前就是个新兵蛋子,那点儿吃零食的本事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一路上但凡遇到商贩酒肆,对眼儿必定会冲进去一顿猛吃,无论是烤得焦香的羊肉、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还是酸甜的果干他都来者不拒,风卷残云般下肚,仿佛永远也填不饱肚子。
石琦心想这小子这般能吃,要是修炼到九阶巅峰,得耗费多少粮食钱财?吞月门若不做点赚大钱的买卖,怕是真养不起门下这些能吃的弟子。
马车走走停停,遇上风景好的地方,石琦便会停车,带着柳念琦下去走走。
有时是在溪边打水,看鱼儿在水中嬉戏;有时是在红柳丛边静坐,听风穿过枝叶的声音;有时遇上牧民的市集,便会陪着柳念琦逛逛,买些新鲜的奶疙瘩、烤馕,或是色彩鲜艳的土布头巾。
柳念琦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一会儿拿起牧民手工打造的饰品瞧瞧,一会儿又缠着石琦买好吃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般晓行夜宿,行了约莫五六日,于阗府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远远望去,府城坐落在一片绿洲之上,高大的城墙由夯土筑成,呈深褐色,墙体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显得厚重而坚固。
城墙外环绕着一条护城河,河水虽不算宽阔,却也清澈,守护着这座戈壁中的孤城。
进城时,城门处的守卫照例检查了路引,又收取了一份“长生税”,石琦报上了假身份和柳念琦的假生日,守卫便放二人入了城。
宽阔的街道两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各式店铺,屋顶多是平脊加穹顶,覆盖着厚厚的泥土,以抵御风沙侵袭。
店铺的门脸多是敞开的,挂着色彩鲜艳的门帘,五彩缤纷,在风中轻轻晃动,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街上人来人往,有身着皮袍、头戴尖顶帽的胡国本地人,有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旅人,还有牵着骆驼、贩卖货物的商人,耳边充斥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派繁华景象。
城中各处都贴着通缉出头鸟的告示,那告示上的画像画得实在惨不忍睹,除了那双标志性的对眼还算有点辨识度,其余的五官、身形完全走样,连对眼儿时刻不离身的大布兜子都没画出来。
石琦暗自腹诽,胡国难道就没有个像样的画师吗?这般画像,怕是连对眼儿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石琦带着柳念琦在城中逛了片刻,很快便找到了四海阁,这家店位于府城最繁华的地段,左右邻着几家大商号,其中就有珍宝楼的分号,两家店铺门对门,装潢都颇为气派,一看便知商业竞争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