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清清爽爽的板儿车,石琦心都敞亮了不少,少了一堆零碎东西,现在就剩三口缸和帐篷了。
想着啥时候到了滨城文华院,一定得找那个神火传承者学一学怎么炼器,争取自己炼制一个大号的储物法宝!
到时候酱缸啥的也都塞进去,自己就能躺在板儿车上了慢慢旅行了。
出发!车轮碾过一片快要褪尽色彩的秋叶,吱呀作响地踏上了向南的旅程。
石琦握紧缰绳,丑丑耷拉着舌头,在愈发凛冽的秋风里,向着丹阳府的方向坚定前行。
马车所经之处,是犬牙交错的山峦。
山路盘旋如巨蟒缠身,一侧是刀劈斧凿的绝壁,风蚀的岩石裸露着赭红与铁灰的筋骨。
湍急的涧水在深处奔鸣,声音撞在崖壁上,碎成无数回响,更添几分孤绝。
秋意慢慢在北风的号角中隐退。
天空不再高远明净,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
山巅的树快要褪去了最后斑斓的装束,只剩下倔强伸向苍穹的枯枝。
冬季来了,初雪在一个夜晚无声地降临。
清晨推开帐篷,目之所及,已是银装素裹的另一个世界。
广袤的大地被薄薄的、松软的新雪覆盖,一切尖锐的棱角都被抹平,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无垠的、寂静的纯白。
雪不仅覆盖大地,也开始侵蚀时间的概念。
不知又跋涉了多少昼夜,雪晴复雪落。
丑丑的鬃毛凝结着霜花,呼吸在空中化作一团团白雾,但耷拉的舌头依旧倔强的不肯收回去。
车轮碾过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土路,沿途的村落稀少而遥远,炊烟袅袅升起,成为冻土上唯一的生机坐标。
终于,在一个严寒刺骨的清晨,当车轮碾过最后一道结冰的山梁,视野豁然开朗。
在一片被霜雪覆盖得银光闪烁的广阔平原尽头,一道巨大的、灰黑色的轮廓横亘于天地的边际。
丹阳城到了,应该快过年了吧。
这座燕国雄城,巍峨的城墙如同沉眠的钢铁巨龙,在薄雾与霜雪的笼罩下傲然挺立。
青黑色的城砖饱经风霜,呈现出铁石般的质感。
那高耸的箭楼角楼,刺破凝滞的冬日天空,檐角挂着数尺长的冰棱,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锐利而冰冷的光芒。
巨大厚实的城门包裹着冻得发白的熟铁,沉默却坚固地守卫着城中的一切。
石琦勒住缰绳,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
长途跋涉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归宿,走的时间长了,身体不累,心也会累。
遇见一座城,补充一下食物,过个暖和的年挺好。
喝下葫芦里最后一口酒,石琦拍了拍丑丑。
“走,咱们进城!”
丹阳城在新都滨城未建立之前,是整个燕国最南方的战线。
丹阳城的城墙,远非寻常府城可比,其基础为巨石垒砌,缝隙间铁水浇铸,异常坚固。
墙体高达十数丈,远望如一道连绵的山脊,割裂了昏沉的天空与苍茫的雪野。
巨大的城垛层层叠叠,如同巨兽裸露的獠牙,许多垛口边缘犹见刀砍斧劈、火燎烟熏的深色印记,无声诉说着惨烈的往昔。
丑丑拉着马车,终于来到了冻得发硬的官道上,穿过幽深如同隧道般的门洞。
洞顶阴湿,凝结着巨大的冰挂,如同倒悬的枪林剑海,偶尔一滴融化的冰水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冷响。
门洞内壁亦满是纵横交错的划痕,更有无数深浅不一的孔洞,皆是箭矢攒射的遗迹。
一入丹阳城,空间豁然开阔。当年作为军事用途的巨大围城内,此刻已经塞满了生活的喧嚣。
这座城的气质像卷刃的刀锋一样,不像初阳城奢华,旧都的靡靡之音在丹阳城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但在这座热闹的城里,百姓们看着都很质朴。
两侧依着城墙的墙根,搭起了许多简易却厚实的棚屋,木板上覆着厚厚的茅草和毡毯以御风寒。
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打铁的匠人挥汗如雨,炉火映红半边墙,铁砧“叮当”作响。
箍桶的、编筐的、卖兽皮和干货的、甚至还有几处热气腾腾的食肆。
简易的锅里翻滚着羊杂汤,诱人的香气混合着皮革的膻味、牲畜的粪便味以及呛人的煤烟味,扑面而来,形成一种粗砺而鲜活的气息。
羊杂汤的味道给石琦馋坏了,抓紧要了三大碗,猛猛的吃了一顿,石琦就着羊杂汤,欣赏着这座如同退伍老兵般的城市,倾听着城墙底下的喧嚣。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骡马的嘶鸣,种种声音在这巨大的城墙下回荡、汇聚,与城头凛冽风中的肃杀之气形成奇异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