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人交给你了——老家伙,嫂子,恨无就拜托二位照应!”龙无名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语速不疾不徐,却像一道裂空惊雷劈开了混战的混沌,“小金,走!咱们撕条血路出去!”
话音未落,他袖袍微扬,气机已如潮汐暗涌,无声锁定了昆仑子与玄天子之间那道微妙的平衡线。
秦王闻言,眉峰都没动一下——他甚至没问“为什么护魔门”,更没琢磨“值不值得”。在他心里,龙无名三个字,就是信诺本身。就像当年雪域冰渊里,那人一剑斩断万年寒煞,救下他半条命;就像三年前幽冥谷口,龙无名独挡七宗围杀,硬是把森木天从轮回边缘拽了回来。信任,早就不靠解释,而靠一次次用脊梁扛起的担当。
雪嫣指尖凝着一缕霜华,天问腰间古剑轻鸣低颤——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先护人,再听因由。江湖不是讲理的地方,但龙无名,从来都是那个把道理活成刀锋的人。
“来者何人?”昆仑子踏前半步,袖中青光隐现,声音沉如古钟。他本以为是哪位隐世散修乱入局中,可神识一触,心头竟微微一凛——这人气机圆融如月,攻伐之意却比自己更凌厉三分,仿佛一柄未出鞘便已割裂空气的绝世凶刃。
秦王只淡淡抬眼,眸底冰河奔涌:“挡你的人。”
四个字,轻得像拂过山岗的风,却让昆仑子喉头一紧——他忽然想起百年前倥侗派典籍里一句批注:“杀神之威,不在怒,在静;不争一时之锐,在定乾坤之念。”
霎时间,满场激斗戛然而止。飞剑悬停半空,法印凝于指尖,连远处观战的散修都屏住了呼吸。严亮身形如烟,虚晃一记残影,倏然掠至恨天身侧,一手抄起昏迷的恨无,足尖点地腾空而起,直朝天魔门方向破空而去——衣袂翻飞间,竟似携着一道撕开正邪界限的暗色闪电。
“老大!!真的是你?!!”森木天后知后觉地跳脚狂吼,整个人扑过来一把抱住龙无名,原地转了三圈,发髻散了、玉簪飞了、连储物戒都震得嗡嗡作响,活脱脱一只刚抢到灵果的疯猴。
玄天子负手立于云台之上,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湖翻涌。他分明记得三年前初见龙无名时,对方还只是个气息略显驳杂的九天玄仙初期;可如今——那身内敛如渊的灵压,那双眼里沉淀下来的星火雷霆,分明已踏进了“道韵自生”的门槛!他暗自掐指一算:若照这势头……怕是再过十年,自己引以为傲的《太虚归元诀》第七重,也未必能接下此人三招。
龙无名拱手一礼,姿态谦恭却不卑微:“晚辈见过玄天子前辈。”
玄天子刚想借神器之争探探深浅,龙无名却已轻轻指向盘坐于血泊边缘的青年——那人衣襟染血,指尖犹攥着半截断剑,却仍倔强地仰着下巴:“盘坐在地的,是我兄弟。”
没有辩解,没有铺垫,就这一句,重逾千钧。
昆仑子按捺不住,传音如刀刺入玄天子识海:“还谈什么?一个九天玄仙初期,带几个歪瓜裂枣,也配跟咱们讲条件?!”
玄天子指尖一颤,额角沁出细汗。他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三十六种可能:退?倥侗颜面扫地;战?胜了也是尸山血海;和?龙无名身后站着谁?秦王?小金?还有那尚未现身的龙族……
最终,他咬碎后槽牙,声音冷得像淬了万载玄冰:“龙道友既与魔道称兄道弟……老夫今日,便替修真界,除害!”
龙无名忽而朗笑出声,笑声清越如鹤唳九霄,震得满山松针簌簌而落。他抬手一指昆仑子腰间那柄“正气凛然”的飞剑,又扫过玄天子袖口绣着的“浩然”二字,笑意渐冷:“称兄道弟又如何?谁给的资格,定义‘正’与‘邪’?——你们佩剑上刻着‘诛邪’,可剑鞘里藏没藏过冤魂?你们宗门碑上写着‘济世’,可山下流民饿殍,谁去埋?”
全场骤然死寂。几个白发散修默默收起法宝,转身离去;有人蹲在崖边,怔怔望着自己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仿佛第一次看清了这双手究竟沾过多少“正当”的血。
魔道阵营爆发出震天喝彩!
“说得好!”
“老子三十年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倒被叫了二十年‘魔头’!”
“名门正派?呵……他们偷丹药时叫‘借’,夺功法时叫‘切磋’,屠我满门时叫‘肃清余孽’!”
玄天子脸色铁青,袖中符箓已燃起幽蓝火苗:“倥侗派今日昭告天下——此人若踏入修真界半步,追杀不休!”
“昆仑附议!”昆仑子横剑当胸,剑气撕裂长空。
玄天子目光一转,投向秦王夫妇:“血修罗、杀神……二位意下如何?”
秦王连眼皮都没抬,只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铮!地裂三寸,岩浆微涌。他指着龙无名,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八个字,砸得玄天子踉跄半步,喉头泛起腥甜。他忽然懂了——这哪里是效忠?这是以命为契,把魂魄都钉进了龙无名的道基里!
“那……龙族意意思呢?”玄天子故意拔高声调,想搅浑水。
小金懒洋洋甩了甩尾巴尖,金瞳斜睨:“如果有人要杀你哥哥,你会怎么做?”
“你——!!!”玄天子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涨成猪肝色。两次示好被堵得体无完肤,背后上千双眼睛灼灼如炬……面子?早碎成齑粉了!
他猛地暴喝:“好!龙族若执意庇护魔道余孽,倥侗派……即刻宣战!”
龙无名往那儿一站,衣袍猎猎,脊梁笔直如剑——不是靠灵力撑出来的气势,而是骨子里透出的“这是我扛了”的决绝。整个修真界压过来的威压像黑云压城,可他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更绝的是那句:“我兄弟的命,轮不到你们来判。”短短十四个字,没一句狠话,却比雷劫还震得人心口发麻。
玄天子当时就怔住了:这年头,嘴上喊着“道友”“贤弟”,转身就在你丹田里埋颗噬魂钉的主儿遍地都是;可真有人为你孙儿,敢把整个修真界的规矩当废纸撕了、把宗门脸面踩在脚下还笑得坦荡……这种人?凤毛麟角,稀罕得能当镇派神兽供起来。
小金歪头一笑,金瞳微眯,尾巴尖儿懒洋洋卷了卷——那不是挑衅,是试探。他轻飘飘问玄天子:“开战?我点头,龙族上下立刻焚海裂岳。可您呢?倥侗派山门几万弟子,长老七十二位,您这一嗓子吼出去,是代表掌门玉牒,还是……代表自己裤腰带松了?”
天问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剑鞘,唇角微扬。不是笑小金刻薄,是笑——那个总爱蹲在梧桐树上啃灵果的小皇,终于学会用“身份”当刀鞘,把锋芒藏进分寸里了。
玄天子当场哑火。他当然知道,龙族皇者一声令下,连沉睡万年的古龙都得睁眼吐息;可自己?不过是倥侗派第三峰的执事长老,连掌门闭关时的茶水都轮不上倒……面子?怕是连山门口扫地老道的拂尘都比他有分量。
龙无名却早不耐烦了。见人群退潮似的往后缩,他反而卸了肩上的劲儿,袖口一抖,露出半截缠着暗金雷纹的手腕:“来啊!谁先来?我数三声——三……”话音未落,玄天子已暴起发难,掌风裹着冰魄寒煞劈面而来!
“呵。”严亮身形一闪,像片落叶般飘进战圈中央,声音淡得像在问“今天吃灵米还是灵麦”。玄天子气得牙根发痒——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可下一瞬,严亮指尖凝出一道青灰色剑气,竟把他的寒煞掌影削成两半,碎冰簌簌落地,映得他脸色铁青。
那边秦王也动了。昆仑子刚狞笑着抛出“清云派”三字当软肋,秦王眼神就冷了——不是怒,是冻。他抬手掐诀,虚空浮现出三道血色誓印,嗡嗡震颤:“少一人,杀五人。违誓者,五雷加身,神魂俱灭。”话音落,第一道紫电已劈开云层,悬在他指尖嘶鸣。昆仑子后颈汗毛倒竖:大罗金仙立誓,连天道都得记账!他恨不得抽自己耳光——提什么清云派?不如提自己昨晚偷吃的桂花糕!
轰——!
两人撞在一起的刹那,地面裂开蛛网般的深痕,气浪掀翻三座观礼台。秦王赤目如燃,昆仑子额角见血,半空里残影翻飞,灵器碎屑混着血珠往下掉,像一场急雨。
龙无名余光扫过战局:天魔门弟子虽悍勇,但修真者人多势众,已有三人负伤。他回头一瞥——天问颔首,雪嫣指尖冰晶流转,无声示意“无虞”;恨天则抱臂冷笑,下巴朝战场一扬。龙无名嘴角一勾,转身拍拍小金肩甲:“走,咱哥几个,活动活动筋骨。”狒狒早按捺不住,獠牙森然一龇,尾巴甩出破空声——这场架,才真正开始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