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喷焰,火舌撕裂长空。当那名士兵一声令下,一排排黝黑的金属装置骤然咆哮,炽烈的火焰如龙蛇狂舞,划破晨雾,将冲锋的敌军吞噬于烈焰与硝烟之中。望名等人怔立城头,瞳孔剧烈收缩——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器,不靠弓弦,不凭刀锋,仅凭一声“达……达……达”的连响,便能在百步之外收割性命。
尽管此前未曾接触热兵器,但在恨无等教官严苛而系统的训练下,这群战士早已脱胎换骨。数月之间,从握枪姿势到瞄准射击,皆已熟稔于心,更有几人凭借惊人天赋,跻身神射手之列。然而此刻,面对这超越认知的杀伐之器,他们的内心仍被震撼填满。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前仆后继。即便同伴在眼前炸成血雾,哀嚎未绝,后续士兵依旧踩着尸体向前猛冲。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城墙仿佛即将失守。就在此时,小队长沉声下令:“第二小队,准备——投!”
又一队士兵疾步上前,列于机枪手之后。他们身上挂满黑色圆球,形似铁弹,却不知何用。望名皱眉凝视,心头疑云密布:这些小玩意,莫非也能杀人?
下一瞬,答案揭晓。
士兵们拔掉引信,奋力掷出。刹那间,“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撕裂大地,火光翻滚,碎石与残肢齐飞。那些几乎触碰到城墙的敌军,尽数被炸得支离破碎,断臂横飞,惨叫凄厉。整片战场化作炼狱修罗场。
“这……这是何等手段?”望名喃喃自语,脸色发白,目光呆滞地望向钱风。他心中翻江倒海:这不是凡人之力,简直如同仙法降世!
钱风立于城楼高处,铠甲染尘,神情却从容如常。他嘴角微扬,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何调回三路兵马,专守此门了吧?”
无人回应。众人皆沉浸于方才那一幕幕超乎想象的杀戮图景中。
远处,敌营号角悲鸣响起,仓促而急促。原本悍不畏死的攻势戛然而止,残兵败将仓皇后撤,转眼间尸横遍野的战场归于死寂。唯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火药气息和血腥腥甜,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
龙无名默然伫立,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心头沉重如压千钧。他忽然想起一句古老箴言——“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之战,不过是一场权力博弈下的血肉祭坛。为了帝王野心,无数鲜活生命沦为灰烬,埋骨荒野。
“天龙国!天龙国胜了!”守城将士终于爆发出震天欢呼,声浪直冲云霄。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信念重燃的呐喊。
而在敌军主营之内,气氛却如冰窖般凝重。
“砰!”一只青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主位上的将军王森怒目圆睁,声音嘶哑:“谁能告诉我,天龙国何时拥有了这种武器?我们的探子呢?情报网呢?养着你们有何用!”
帐中将领噤若寒蝉。一名身着灰袍、面容清癯的中年军师缓步而出,低声劝道:“将军息怒。此战我军尚未接阵,已折损三万余众。对方所持之械,前所未见,极可能出自高人之手。依属下之见,不如请教上仙,或可寻得应对之策。”
王森闻言稍定,点头道:“所言极是。”随即整衣正冠,快步走向营后一座隐秘帐篷。“打扰上仙,末将王森,求见!”
片刻后,帐内传来一声疲惫而冷漠的回应:“进来吧。”
掀帘入内,王森赫然发现七位上仙盘坐于蒲团之上,面色凝重,眉宇间尽是忧虑。
“禀上仙,”王森躬身恳请,“天龙国突现奇械,我军伤亡惨重,恳请诸位出手,助我破敌。”
刚林苦笑摇头:“王将军,请坐。非我不愿相助,实乃……不可为也。”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此次联军伐天龙国,实为大错。其皇子不知缘何拜入一位极强修士门下,背后势力深不可测。我等七人联手,尚不及其随侍一人之能。贸然出手,无异于自取灭亡。”
王森震惊:“竟有此事?那林表上仙何在?”
“死了。”刚林冷冷道,“已魂归幽冥。对方已明示警告:若再插手战事,下场同此。”
王森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
“你以为修真之人便高高在上?”刚林冷笑,“在我等境界,在修真界不过蝼蚁。而那位皇子的师傅,仅派一名仆从,便瞬杀林表。差距之巨,犹如天地之别。”
帐中寂静如渊。王森久久无言,脑海中反复权衡:继续征战,不过是徒耗兵力;退兵议和,又恐君王震怒。但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非让数十万将士赴死于无谓之争?
良久,他缓缓起身,拱手行礼:“多谢上仙指点。末将即刻修书陛下,陈明利害,请旨定夺。”
离帐之后,王森立即提笔疾书,墨迹未干便召来传令官:“此信加急八百里驰报京师,务必一日送达!”
与此同时,城墙上,望名仍激动难抑,拍着战友肩膀大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那铁疙瘩百步穿杨,隔空取命,简直是神兵利器!老哥,改日教教我怎么用!”
“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嘛……”望名一边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嘴里嘀嘀咕咕,像只被抢了糖的小猫,委屈巴巴地嘟囔着。
帐篷帘子一掀,钱风亲自迎了进来,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满是敬意。这位统领千军的主帅,此刻恭敬得像个刚入门的弟子:“请皇子殿下、诸位上仙入座——上座早已备好,请务必移步!”
“哎哟,别整这些虚礼啦!”龙无名摆摆手,眉眼带笑,压根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屁股就坐在旁边那张雕花木椅上,翘起二郎腿,自在得像是回了自家客厅,“你才是这里的主心骨,大帅坐主位天经地义。我们?就是路过喝口茶的闲人,哪儿舒服坐哪儿。”
他这一落座,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恨无轻哼一声,找了个靠灯的位置坐下;叶知秋随手拎过一把椅子,干脆盘腿一坐,倒有几分山野高人的洒脱劲儿。叶率奇见状,挠了挠头,也不多想,就近挑了张矮凳一屁股坐下,还顺手拍了拍灰——动作自然得仿佛在这军营里住了十年。
这一幕落在几位前辈眼里,可就有意思了。龙无名眼角微眯,心里暗赞:这小子灵醒,不争虚位,懂得藏锋,是个可塑之材。恨无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想:不错,没给咱师门丢脸。
反倒是王风等四位上仙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今日要面对的是仙风道骨、正襟危坐的高人,结果眼前这群“上仙”不仅不讲排场,连主次都不分,反倒活得比凡人还自在。他们心头猛地一震,仿佛有道光闪过脑海,却又抓不住那点灵光。犹豫片刻,干脆一咬牙——学!于是也各自寻了椅子坐下,一个个眉头紧锁,像在参悟什么天机大道。
钱风一看,也只能苦笑拱手:“那……属下便僭越了。”话音未落,自己坐上了主位,姿势却比平日拘谨了几分,生怕怠慢了这群“不像神仙的神仙”。
“依我看,南国和朝国撑不了几天就得退兵。”龙无名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不过呢,仗可以赢,命能饶就饶几个。杀戮太重,伤天地和气,对修行也不好。”
钱风闻言一怔,随即长叹:“龙仙人说得是……我们何尝想杀人?可刀架脖子上,你不砍他,他就砍你。十几年战乱不停,百姓流离失所,我常在夜里听见营外哭声,心都揪着疼。这天下,何时才能真正太平啊?”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叶率奇突然抬头,眼神清亮,像是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咧嘴一笑:“快了,真的快了。”
众人齐刷刷望向他,有人皱眉,有人惊讶。叶率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出声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有种感觉,好像春天来了,冰要化了似的。”
“哈哈哈!”龙无名猛地拍桌大笑,“好小子!有点悟性!你师傅我没白收你!可别光靠感觉,得多用功!我们在这儿待不久了,将来这太平盛世,还得靠你们年轻人亲手去拼出来!”
“什么?!”叶率奇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们……要走?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恨无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儿本就不是我们的归处。若非你拜入师门,我们早踏云而去。过几日我为你重新筑基,功法要记牢,心志更要稳。等你羽翼丰了,我们自会归来。”
叶率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道:“可是……我会想你们的……”
这话一出,帐篷里瞬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
“哈哈哈哈!!!”
龙无名笑得前仰后合,恨无也忍不住摇头轻笑,其他人更是笑作一团,连空气都跟着欢快起来。
只剩下王风四位上仙和钱风麾下的将领们,憋得满脸通红,想笑不敢笑,想忍又实在忍不住,个个涨得像熟透的柿子,手扶着膝盖,肩膀直抖。
“你们……你们就笑呗!”叶率奇终于看不下去,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又没外人,装什么君子!”
这一句简直如导火索——
“哈哈哈!!!”
笑声炸开,冲破帐篷,一路飞向营地中央。正在操练的士兵们齐刷刷停下动作,抬头望着主帅大帐,满脸疑惑。
“咋了这是?主帅跟神仙们打胜仗了?”
“不像啊,这笑声……怎么听着像是谁讲了笑话?”
“管他呢,反正今天军营里,难得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