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破城,坐落于天龙国与南国交界之隅,地处险要、四野荒芜,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连年烽火不息,城墙斑驳,砖石裂痕纵横如刀刻,仿佛整座城池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这里的百姓早已习惯了马蹄震地、号角撕空的日子,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寻常过客。富户早迁徙远遁,唯余贫民苟活于断壁残垣之间,靠战时物资流转勉强维生。然而,正是这血与火交织的乱局,催生出另一种生机——商旅蜂拥而至。战端一启,粮草、铁器、药材价格翻倍,利润惊人,纵然刀锋悬颈,仍有不少亡命之徒押上性命,在此搏一线横财。
镇守此城者,乃天龙国第一猛将钱风。此人自弱冠从军,至今已戍边十余载,经历大小战役百余场,未尝一败,威名远播敌我两境。其人天生神力,兼修武道至先天境界,一身战功赫赫,尤以昔日五万孤军死守边破城两月,抵御南国十五万大军围攻最为传奇。那一役,他率部浴血奋战,断粮七日仍不退半步,终等来援军合围反杀,自此南国再不敢轻言越境。
此时正值午后,斜阳洒落在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孤城之上,余晖映照着残破的箭楼与锈蚀的旗杆,竟透出几分苍凉壮烈之意。街道上行人寥落,唯有龙无名一行年轻人缓步前行,步履从容,神情淡漠,仿佛周遭弥漫的战云与他们毫无干系。
这一行人由叶率奇引路,直赴军营。身后随行者除王风外,尚有三位身着玄袍的中年人,皆气息沉稳、目光如渊,乃是宫中供奉的隐世高手。此次两国联合施压,边境局势骤紧,恨无见徒儿所属国度受辱于强邻,怒不可遏,当即请命查探实情。叶率霸闻之大悦,即刻下令四位上仙携同叶率奇护送龙无名等人赶赴前线,意在震慑敌胆,亦试炼新秀。
昨夜,龙无名曾亲见所谓“神果”真容,却几欲失笑。那被两国视为圣物、不惜开战争夺的果实,实则不过修真界中最末流的假灵果罢了。此类果实在凡人眼中或可延寿一二年,然对修行者而言,犹如朽木难雕,毫无裨益。若非龙无名得授师门古籍,识得万载奇珍之谱系,恐怕也难辨其伪。此事传至叶率霸耳中,亦令其愕然良久,继而苦笑吞果,心下愤懑:竟因一枚虚妄之果,引动两国倾兵相向,实乃天下之耻!
“止步!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一队甲胄森严的士兵横枪拦路,声色凛然。
王风冷眼一扫,取出一方金质令牌高举:“通报钱将军,皇子驾临。”
刹那间,众兵卒面色剧变,齐刷刷跪伏于地,口中高呼:“属下参见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整齐划一,响彻营门。
“速去通禀,命钱风出迎!”王风沉声道。
一名小队长疾步奔入营中。片刻之后,只见一人披挂重铠,阔步而出。此人浓眉如剑,双目炯炯有神,行走间虎步生风,周身散发出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正是主将钱风。
他躬身抱拳,语气恭敬却不卑微:“末将钱风,参见皇子殿下。”
“免礼。”叶率奇微微颔首,“前线军情如何?”
钱风神色凝重,低声道:“回禀殿下,敌军已在边境集结三十万大军,随时可能发动总攻。我军目前仅驻守五万,兵力悬殊,恐难持久坚守。恳请朝廷速派援军,末将愿以死报国,寸土不让!”
言罢,他又转向随行众人,拱手致意:“见过诸位上仙,劳烦亲临险地,实乃三军之幸。”
随即侧身相邀:“殿下、上仙,请入营详议。”
众人步入军营,但见校场上士卒列阵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气势如虹。尽管敌众我寡,然将士们无不斗志昂扬,挥戈舞戟,汗湿重衣而不辍。帐篷错落分布,中央一座宽大营帐为指挥所所在。帐内陈设简朴,唯地图满墙、兵符罗列,显见统帅运筹帷幄之志。
茶水奉上后,钱风难掩忧虑:“殿下贵为储君,何以亲涉此危地?战事一旦爆发,刀箭无眼,岂能顾及身份尊卑?还请殿下暂避后方,末将即刻派人护送返京。”
叶率奇摇头道:“此行乃父皇亲命,后续五万援军已在途中。我随上仙先行抵达,一则慰劳将士,二则引荐几位高人。”说罢,便一一介绍龙无名等人身份。
钱风闻言微怔:“殿下何时拜得如此高人为师?”他目光扫过龙无名一行,虽年少貌平,然个个精气内敛、神光湛然,绝非俗流。更令人惊异的是,连王风等宫中宿老竟都默立其后,姿态谦恭。
“莫非……”钱风心头一震,隐隐猜到几分真相。
叶率奇含笑点头:“钱将军不必怀疑,我师门诸人虽年轻,却是真正超凡入圣之辈。不信?问王仙人便知。”
王风四人听罢,面露尴尬之色。昨夜之事历历在目:彼时林帆等供奉不信龙无名出身修真世家,言语轻佻,挑衅试探,结果被森木天一掌甩飞,凌空数丈,落地时已口鼻溢血,噤若寒蝉。其余二人目睹此景,当场呆立,半晌不能言语。此刻回想,犹觉脊背生寒。
钱风何等人物,察言观色,瞬间明悟。他朗声一笑,打破僵局,郑重拱手:“钱风见过各位上仙,先前若有失礼之处,万望海涵。边城粗鄙,未能远迎,罪莫大焉。”
帐内一时寂静,唯有风穿帘动之声。然而在这片沉默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凝聚——那是超越凡俗的威压,是即将改变战局的征兆。一场关乎国运的风暴,正随着这群神秘来客的脚步,缓缓逼近边破城的黄昏。
众人静坐原地,气氛凝滞,毫无进展。龙无名目光微敛,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枯坐空谈无益,不如亲赴城池查探形势。”
此言一出,钱风眸光骤亮,立即起身拱手:“诸位,请随我前行。”话音未落,已率先引路,步伐坚定,直趋城垣。
尚未抵达城门,一道尖锐而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自空中撕裂寂静:“王风、林帆!尔等四人,可敢出城一战?莫要做那缩首藏尾之徒!”声如金石交击,夹杂着浑厚真元震荡虚空,显是出自修真高阶之士。
龙无名眉头微蹙,侧首问向王风:“此人是谁?言语如此猖狂,竟无视礼法与修为底蕴?听其声中蕴含的灵力波动,应已达元婴后期,怎会如此失态?”
王风神色肃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低声禀道:“回禀前辈,此人乃南国供奉,名为林表。本为散修,不知因何机缘被南国招揽。虽具元婴后期修为,却品行低劣,惯以诡计欺人,行事跋扈,素为三国上仙所不齿。今日现身挑衅,恐别有图谋。”
龙无名眸光一闪,冷意隐现:“既如此,上前观之。若其行止逾矩,不堪入目,你便出手将其诛灭。此等败类,留之必成祸患,无需多言。”
“遵命。”王风沉声应诺,体内灵息悄然运转,蓄势待发。
甫近城墙,那林表仍悬浮半空,三角眼中尽是轻蔑之色,仰天大笑:“王风!我还道你们已畏缩不出,今日总算肯露面了?倒是识相!”
话音未落,一道金影倏然掠起,快若雷霆,几乎不见形迹。只听“刷”的一声破空响,紧接着“砰”然巨震,地面剧烈颤动,尘土飞扬间,一个深达数尺的坑洞赫然出现——林表已被一拳轰落尘埃!
众人惊愕未定,只见那道身影已稳立城畔,正是森木天。他负手而立,神色冷峻,仿佛方才不过拂去一粒微尘。
“王风!你们这是何意?”另一名南国上仙腾身而出,面色涨红,指向王风厉声质问。
森木天冷笑一声,在龙无名微微颔首示意下,踏前一步,目光如刀:“怎么?你也想尝尝落地的滋味?”
那上仙顿时语塞,浑身一僵,怒极反退半步:“你……你们当真要开战?即便请来援手,也不过五人!我方八位上仙齐聚,难道你以为胜算在握?”
王风四人心中暗叹:蠢货!此人竟未察觉森木天出手之际,连龙无名都未曾动容,仅凭一人之力便可镇压全场。你区区元婴初期,也敢在此咆哮喧哗,生死之界尚且不明,岂知天高地厚?
此时,林表狼狈自坑中飞出,衣袍染尘,口中不断吐沫:“呸!哪个偷袭?有种正面交手!这般暗算,算什么英雄?”
“啪——”清脆声响划破长空,又是一记凌厉掌风迎面拍下,再度将他狠狠掼入地底!
轰鸣再起,烟尘滚滚。这一次,众人才看清出手之人——一名金发青年,肤色略异于常人,面容平静,气息内敛,看似寻常,实则举手投足间蕴含莫测威能。
四周一片死寂。诸人心中纷纷推演:若换作自己身处林表之位,能否避过这两次攻击?思及此处,无不汗流浃背。那速度已超越反应极限,近乎瞬移,根本无从防御。倘若对方存心杀戮,恐怕刹那之间,全员皆已陨落。
寒意自脊背蔓延。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随意的年轻人,实则是足以主宰战局、翻覆乾坤的存在。此战未启,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