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两人格外惹眼:一人扮作痴傻的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发髻散乱得像鸡窝,几缕头发耷拉在脸上,脸上抹着厚厚的锅底灰,黑乎乎的一片,只露出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看着傻乎乎的;另一人则扮作白衣仙人,一身白衣胜雪,银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神态清冷,眉眼间刻意模仿着某种疏离感。
看到这装扮,阮昭昭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冰凉。那痴傻女子的模样,分明是在影射她早年的状态,而那白衣仙人的装扮、神态,活脱脱就是在模仿朱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颤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不少。
沈兰君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紧紧握住了阮昭昭的手,掌心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转头看向阮昭昭,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你这安排的是什么戏码?”阮擎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酒杯都晃动起来,酒液溅出几滴。他怒视着赵承煜,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里压抑着熊熊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赵承煜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摊了摊手:“阮将军息怒,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杂戏,并无他意,不过是想博大家一笑而已,将军何必如此当真?”他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暗自得意,想着看阮家父女出丑的模样。
话音刚落,台上的伶人便开始表演起来。扮作痴傻女子的伶人,故意跌跌撞撞地追着白衣仙人跑,脚步踉跄,时不时还摔个趔趄,引得台下不少人发笑。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仙人哥哥,要桃花!要桃花!”声音尖利,动作夸张,神态滑稽至极。而那扮作白衣仙人的伶人,则一脸嫌弃地连连避开,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冰雪,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麻烦,脸上满是不耐。
更过分的是,伶人们还特意加入了不少讽刺的台词。“仙人哥哥,你就给我一朵桃花嘛,我爹是大将军,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银子!”“你这痴傻女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竟也敢纠缠仙人,真是不知廉耻!”“仗着家人的权势就为所欲为,也太可笑了!”
这些台词像一根根针,狠狠扎在阮昭昭的心上。台下的笑声越来越大,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阮昭昭身上,带着戏谑与鄙夷,像在看一场热闹的笑话。
沈兰君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正要起身理论,却被阮擎苍按住了肩膀。阮擎苍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阮昭昭的脸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可这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屈辱与愤怒。卑鄙无耻!她在心里狠狠咒骂着,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卑劣,在这样公开的场合,用这样恶毒的方式羞辱她,连她早年的痴傻都要拿出来当做笑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厌忽然起身。他依旧是一身月白深衣,却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银灰色的眼眸里满是刺骨的寒意,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声音清冽如冰珠撞击玉石:“太子殿下,这戏码,未免太过低俗。拿他人的过往与伤痛当做笑料,含沙射影地羞辱朝臣之女,有失皇家体面,还请太子立刻停演。”
赵承煜没想到朱厌会突然发难,脸色微微一变,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得意瞬间消散了不少。但他依旧强装镇定,扯出一抹笑容:“国师多虑了,这只是一场玩笑而已,并无羞辱之意,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玩笑?”朱厌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台下众人,那眼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喧闹的笑声瞬间停止,场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连丝竹声都弱了几分,“拿他人的伤痛当做玩笑,这便是太子所谓的‘博大家一笑’?阮郡主早年痴傻,本是身不由己,并非她所愿,却遭人如此恶意编排,若这都不算羞辱,那什么才算?”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不满地看向台上的伶人,又转头看向赵承煜,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他虽宠爱太子,但也明白这种做法太过不妥,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皇家没有气度。
赵承煜心里有些发慌,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但他依旧不肯认错,硬着头皮说道:“国师,这只是一场表演,何必如此当真?再说,阮郡主如今神智清明,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我在意。”阮昭昭忽然起身,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看向赵承煜,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屈的韧劲,“太子殿下,我虽曾痴傻,但我也有尊严,容不得他人肆意羞辱。这场表演,不仅羞辱了我个人,更是在羞辱整个将军府,还请太子殿下给我一个说法!”
她的声音清亮,掷地有声,传遍了整个亭院。众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曾经痴傻的郡主,如今竟有如此勇气,敢在御前直接顶撞太子。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太子的做法确实过分,对阮昭昭多了几分敬佩。
赵承煜被阮昭昭怼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台上的伶人不知怎么回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继续表演着。那扮作痴傻女子的伶人甚至直接冲下台,朝着朱厌的方向跑去,想要去拉扯他的衣袖,嘴里还尖利地喊着:“仙人哥哥,你不要不理我!你给我桃花嘛!”
朱厌眼神一冷,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他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那伶人弹开。伶人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脸上的锅底灰都蹭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皮肤,显得更加狼狈。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皇帝。他猛地一拍桌案,怒声呵斥:“太子!你看看你安排的什么东西!竟敢在御前放肆,羞辱朝臣之女,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赵承煜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让他们停演!”他一边说,一边慌乱地示意伶人退下,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伶人们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见状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下台,不敢再多停留,连地上摔着的同伴都顾不上扶。
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就在阮昭昭深吸一口气,准备落座时,一名宫女端着一杯酒,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将酒杯递到阮昭昭面前:“郡主,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赔罪酒,还请郡主赏脸喝下,化解今日的误会。”
阮昭昭看着那杯酒,杯中酒液清澈,泛着淡淡的果香,看起来确实像是普通的果酒。但她心里却泛起一丝强烈的警惕,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提醒她危险。她想起出门前朱厌特意叮嘱的话:“宴会上鱼龙混杂,切记不要随意饮用他人递来的酒水食物,凡事多留个心眼。”
她正要开口拒绝,沈兰君却抢先一步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小女不胜酒力,一杯便会头晕,这杯酒,还是免了吧。”她紧紧拉住阮昭昭的手,生怕她一时大意喝下酒。
“夫人说笑了,这只是一杯果酒,度数极低,根本不会醉人。”宫女依旧坚持着,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郡主若是不喝,便是不肯原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里定会不安的。”
周围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阮昭昭身上,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想看她如何应对。
阮昭昭犹豫了片刻,心里有些为难。不喝的话,似乎显得她太过小气,不给太子台阶下;喝的话,又实在放心不下。她迟疑着,正要伸手去接,朱厌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慢着。”
他快步走到阮昭昭身边,目光落在那杯酒上,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像发现了什么异常:“这杯酒,郡主不能喝。”
“国师何出此言?”赵承煜故作不解地问道,心里却越发疑惑,“这只是一杯普通的果酒,并无不妥之处啊。”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只是想安排一场戏羞辱一下阮昭昭,怎么又牵扯到酒的问题了?
“普通的果酒?”朱厌冷笑一声,转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取银针来。”
侍从不敢耽搁,连忙快步退下,片刻后便取来一根细长的银针,递给朱厌。朱厌接过银针,手腕微微一动,轻轻插入酒杯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想知道朱厌究竟发现了什么。
片刻后,朱厌缓缓取出银针。众人定睛一看,都惊得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光亮的银针,此刻竟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这!”皇帝也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银针变黑,说明酒中有毒!好大胆子!竟敢在御宴上下毒!”
“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朱厌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承煜,声音里满是质问,“你不仅安排伶人当众羞辱郡主,还在酒中下毒,企图让郡主在御前失态癫狂,败坏将军府的名声,你的用心何其歹毒!”
赵承煜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连连摇头:“不!不是我!儿臣没有下毒!这一定是误会!是这宫女陷害我!”他是真的懵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他确实安排了伶人表演,想羞辱阮昭昭,但下毒这种事情,他根本没做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故意嫁祸他?赵承煜也抬起头,看着她——他确实想让阮昭昭出丑,但下毒这种阴狠的事情,他还真没做过,此刻也有些纳闷这宫女为何如此坚持。
他指着那名宫女,试图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声音都带着哭腔:“一定是你!是你受人指使,故意陷害我!我何时让你下毒了?”
那宫女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印,哭着说道:“陛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不是奴婢干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这酒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让奴婢送来的,奴婢真的不知道酒里有毒啊!”
“你胡说!”赵承煜怒声呵斥,心里又急又怒,却偏偏百口莫辩,“我身边的内侍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情?你分明是在撒谎!”
朱厌看着眼前的闹剧,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他刚才在察觉到酒中有异样时,便瞬间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阴邪气息——那气息带着海水的咸腥与腐朽的味道,与他之前追查巫蛊之事时,以及后来感应到的东海余孽的气息如出一辙!
看来,这一切并非太子一人所为。太子安排伶人羞辱昭昭是真,但在酒中下毒的,恐怕另有其人,正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东海余孽!他们显然是想借太子的手,进一步激化矛盾,最好能让昭昭出事,同时也能打压将军府,扰乱朝局,真是好算计!
朱厌心中冷笑,他能感觉到,这些东海余孽已经越来越迫不及待了,行事也越发大胆。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离暴露也越来越近了,自己很快就能抓住他们的动态,将他们一网打尽!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朱厌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皇帝,“陛下,这是臣在之前追查巫蛊之事时,意外截获的太子与这名宫女的通信,信中详细记录了太子如何策划今日的阴谋,如何买通宫女在酒中下致幻药,企图让郡主失态,败坏将军府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