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非海岸线上飘起盟军登陆的硝烟时,被撕裂的法兰西迎来了命运中最复杂的转折点。
1942年冬至1943年,维希政权与自由法国在政治、军事和道德的战场上,展开了一场决定民族灵魂归属的终极博弈。
贝当元帅在德军全面占领法国南部后,彻底沦为希特勒手中的提线木偶。
1943年1月,赖伐尔组建的新政府推行强制劳动制,将超过60万法国青年送往德国的兵工厂。
马赛旧港在刺刀威逼下被系统性拆除,号称要清除犯罪窝点,实则为镇压抵抗运动。
最黑暗的一幕发生在巴黎郊外的德朗西集中营。
维希警察总监勒内·布斯凯亲自指挥春风行动,将数千名犹太儿童与父母分离后分批押送奥斯维辛。
时任维希青年事务秘书的夏尔·莫拉斯在日记中写道:必须清除这些腐蚀民族基因的杂质。
然而暴政催生了反抗的种子。
1943年初春,维希军队中出现了大规模逃亡潮。
驻守土伦港的海军官兵在德军收缴舰队时,毅然凿沉包括斯特拉斯堡号在内的73艘战舰,没有一艘落入德军之手。
蔚蓝海岸的悬崖边,每晚都有渔民冒着生命危险,用小船将逃亡者送往阿尔及尔。
此时的阿尔及尔,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政治变革。
1943年5月,戴高乐在达尔朗遇刺后抵达北非,与吉罗将军展开权力角逐。
在罗斯福特使罗伯特·墨菲的注视下,戴高乐在苏克艾赫拉斯庄园的会谈中掷地有声:法兰西不需要两个继承人!
6月3日,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cFLN)正式成立。
戴高乐用精妙的权术架空了吉罗:先是迫使这位盟军宠儿接受双主席制,随后通过改组委员会将其边缘化。
到1943年秋,吉罗彻底失去军权,只能担任虚职的监察长。
军事重建在沙漠中艰难推进。
勒克莱尔将军率领的自由法国第二装甲师,正在的黎波里接受美军装备整训。
这些从乍得战役中幸存的老兵,如今驾驶着谢尔曼坦克在沙丘间演练穿插战术。
更远处,柯尼希将军正在整编来自各殖民地的部队,从塞内加尔的狙击手到叙利亚的骑兵,都在为反攻欧陆做准备。
在沦陷的法国本土,让·穆兰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抵抗运动的统一。
1943年5月27日,全国抵抗委员会(cNR)在巴黎秘密成立,汇集了从共产党到右翼的八个主要派别。
穆兰在被捕前留下的最后报告里写道:我们终于把分散的星火聚成了火炬。
这位前省长在盖世太保的拷问室坚守了三天,始终没有吐露任何秘密。
他的牺牲激发了更猛烈的抵抗浪潮:铁路工人系统性地破坏德军运输线,马基游击队在韦科尔高原建立解放区,甚至出现了整支维希宪兵队携带装备投诚的案例。
最令人动容的是知识界的抗争。
哲学家让·卡瓦耶斯在狱中继续撰写数学论文,临刑前夜还在牢房墙壁上演算公式;作家韦科尔在黑暗中完成的《海的沉默》,成为精神抵抗的圣经;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的学员们偷偷保存着学校的仪器,坚信它们终将重见天日。
1943年7月,盟军登陆西西里岛的消息传来时,阿尔及尔的总部门前聚集了欢呼的人群。
但戴高乐在办公室里对助手坦言:真正的战役现在才开始。
他指的是与盟国错综复杂的外交博弈。
罗斯福始终拒绝承认cFLN为法国合法政府,在德黑兰会议上甚至提议对法国实行盟军共管。
丘吉尔在晚宴上提醒罗斯福。
您要小心,戴高乐可是圣女贞德的化身。
与此同时,苏联却出人意料地率先承认了cFLN,这步棋让克里姆林宫在未来欧洲格局中抢得了先机。
军事上的突破来自科西嘉岛。
1943年9月,自由法国部队与当地抵抗组织配合,发动维纳斯行动解放了该岛。
这是首个光复的法国本土省份,战略意义远超军事价值。
当三色旗重新飘扬在阿雅克肖上空时,连远在伦敦的bbc都破例播放了《马赛曲》。
法兰西殖民帝国在战火中经历着深刻蜕变。
印度支那在日军占领下艰难求生,而布拉柴维尔则成为自由法国实际上的首都。
1944年初召开的布拉柴维尔会议宣布,战后将赋予殖民地更平等的地位。
尽管这承诺要等到二十年后才真正实现。
最激烈的变革发生在北非。
阿尔及利亚的民族主义者借机壮大力量,费尔哈特·阿巴斯在《阿尔及利亚人民宣言》中首次提出自治要求。
而在卡萨布兰卡,美军基地带来的现代化冲击正在瓦解传统的社会结构。
这些暗涌的潜流,为日后的去殖民化浪潮埋下了伏笔。
1943年圣诞夜,戴高乐在阿尔及尔的官邸接待了秘密到访的让·穆兰遗孀。
窗外飘着地中海罕见的小雪,将军轻声念诵着雨果的诗句:冬天必将过去,被压迫者终获自由。
此刻的法国正处在最黑暗的时分:维希政权还在作垂死挣扎,盖世太保的监狱里夜夜传来拷问声,东方战线传来的消息依然不容乐观。
但希望的火种已经播撒。
在诺曼底的农庄里,抵抗组织成员正在默记海岸防御工事的细节;在苏格兰的训练营,自由法国的伞兵在模拟登陆演习;就连维希政府内部,也出现了像皮舍这样的高级官员开始秘密与抵抗组织接触。
当柏林的总参谋部在地图上标出盟军可能登陆的五个地点时,他们不会注意到,在卡昂附近的村庄里,孩子们正在用石灰在谷仓墙壁上画出洛林十字架的标记。
这些看似微小的征兆,正汇聚成改变历史洪流的力量。
在阿尔及尔的最后时光里,戴高乐开始起草《告法国人民书》。
钢笔在稿纸上划过,墨迹斑斑的字句将成为解放的宣言:当我们的土地重获自由之时,当我们的儿女重见阳光之日......
此刻距离诺曼底登陆还有158天,而法兰西的黎明,正在地中海的晨雾中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