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下......”
洛阳南宫之中,汉明帝刘庄凝望着天榜上那既显尊荣又带遗憾的二字评定,以及其后“刚明守成,功过昭然”的判词,他威严而略显刻薄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那深邃的眼眸中,有功业得证的傲然,亦有被点破“苛察”、“株连”时的阴郁,更有一丝对“岁耗巨资”、“格局未出”评语的不甘与审思。
他猛地一挥袖袍,仿佛要驱散心头那丝不快,声音冷峻如铁。
“‘圣下’!朕承继大统,夙夜匪懈,方有今日四海宾服、仓廪殷实之局!西域再通,匈奴远遁,礼乐粲然,此皆朕之功业!天榜列朕于‘圣’级,便是对朕一生所为最大之肯定!”
他无法容忍任何人质疑他统治的正当性与成效,即便是天榜暗示的瑕疵,也让他心中涌起强烈的辩护之意。
然而,“楚狱”、“岁费巨亿”等词,如同芒刺在背。
他并非完全昏聩,深知这些确是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中因天榜显现而愈发屏息凝神的公卿大臣,尤其是太子刘炟与三位受命辅政的大臣。
“太子,赵熹,阴就!”
“儿臣(臣)在!”几人连忙出列,心神紧绷。
“天榜之言,尔等须谨记!”
刘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隐含着一丝微妙的调整。
“朕以法度治天下,肃清吏治,方有今日之治,然......‘苛察’之评,亦当引以为戒。日后司法刑狱,需更重证据,减少株连,以示朝廷宽仁之心!”
这是他罕见的,在公开场合对自己严苛风格的表态修正,尽管其核心仍是维护法度尊严。
“至于边事......”
他顿了顿,想到那每年二亿七千万的巨额支出,眉头紧锁。
“赏赐鲜卑诸部,乃羁縻之策,不可或缺,然亦需恩威并施,不可令其贪得无厌!赵熹,此事由你会同大司农,详加核议,务求实效,减少虚耗!”
“臣,遵旨!”
赵熹躬身领命,深知这是陛下在试图平衡财政与边防。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性情宽厚的太子刘炟身上,眼神复杂。
“炟儿,为政之道,一张一弛,朕以‘刚明’立威,守成不易,你......你日后当持守中道,既不可废弛法度,亦不可效朕……效朕之过峻。”
这几乎是明帝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自我反思与对继承者的告诫。
他希望太子能继承其勤政与秩序,却又能弥补其过于严苛的缺陷。
各朝反应,亦是议论纷呈:
汉,洛阳南宫(光武时期)。
刘秀看着天榜对儿子的评价,轻轻叹息一声。
“庄儿性情刚急,朕早知之,能成此功业,已属不易。然‘苛察’二字,确是其病。望其后世子孙,能知宽猛相济之理。”
秦,咸阳宫。
嬴政对“圣下”之评颇为认同。
“守成之君,能严明法度,开拓边疆,使国势不坠,便足可称‘圣’,些许严苛,何足道哉?若一味宽仁,反致国势萎靡。”
唐,太极殿。
李世民则更关注其纳谏与吏治。
“明帝之失,在于过察而疑,使臣下不敢尽言,为君者,当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乎?需有容人之量,方能集思广益。”
明,紫禁城。
朱元璋却对明帝抑制外戚、宗室的手段大加赞赏。
“这才是明白皇帝!对外戚严防死守,对宗室严加管束,咱看他做得对!至于用法严些,乱世重典,承平之时稍严,亦无不可!”
宋,汴京。
赵匡胤则对那“岁二亿七千万”的支出摇头不已。
“以利羁縻,终非长久,国力强盛时尚可支撑,一旦财政吃紧,边患立至,养虎为患,莫此为甚。”
万朝时空的帝王,从刘庄身上,再次看到了守成之君的艰难与平衡艺术的重要性,其功过如此分明,引以为鉴者各有侧重。
而就在关于汉明帝的品评余音未绝之际,天空中的金色卷轴再次发生了显着而奇异的变化。
那股属于东汉鼎盛时期的煌煌儒家气象与严整法度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草原苍茫、佛教慈悲与激烈汉化改革气息的磅礴气运!
这股气息,源自北方,并非传统的中原王朝,它带着异族入主的背景,却又展现出对华夏文明极度向往乃至强行融合的惊人魄力。
浩渺之音再次响起,语调中带着一种审视文明碰撞与融合的独特韵味:
【华夏之史,波澜壮阔,非独汉家之传承。】
【华夏帝王榜,第十二位。】
【其人出身北疆雄族,幼冲继统,于一个由鲜卑铁骑建立的强大王朝中成长。】
【然其志向,远超弓马骑射之能,他深受汉文化熏陶,以无比的决心与魄力,力排众议,推行了一场席卷整个帝国上层、触及根本的深刻变革。】
【他迁都城,断北顾;改汉姓,易胡服;定族姓,倡通婚;兴礼乐,崇佛教。】
【其改革之彻底,意图之坚决,欲从根本上消弭胡汉隔阂,将草原帝国融入华夏正统。】
【然其急功近利之举措,亦激化内部矛盾,埋下王朝衰颓之伏笔。】
【其名......】
天榜之音于此停顿,那画卷之上,隐约浮现出雄伟的北方石窟佛像、迁都队伍的浩荡场景、以及衣冠改易的纷繁景象......
北魏,平城皇宫。
一位年轻而目光坚定的皇帝——孝文帝拓跋宏(元宏),正凝神望天,心中已波澜壮阔。
所有时空的帝王都意识到,一位身份特殊、以其空前绝后的汉化改革而名垂青史的皇帝,即将登场。
他的功过,他的理想与现实的反差,必将引发万朝更为激烈的思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