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画卷流转,将赵匡胤黄袍加身、定鼎开封的景象清晰呈现,顿时在万朝时空引发了迥异的反应。
秦,咸阳宫。
嬴政目光如炬,冷哼道。
“欺孤儿寡母,狐媚以取天下,何其伪也!若在朕时,此等军将,早已坑之!”
他对赵匡胤兵变夺权的方式极为不屑。
唐,太极殿。
李世民则沉吟片刻,对房玄龄道。
“虽行禅代之名,实赖兵威,然其能约束军纪,不惊都邑,不戮旧臣,较之五代乱世,已显仁德,且观其后效。”
他对赵匡胤的克制态度略有赞许。
汉,未央宫。
刘彻抚掌而笑。
“此子深知权谋三昧!‘点检作天子’木牌,与朕当年‘大横庚庚’之兆,何其相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何须拘泥小节?能安天下者,便是真命!”
他更欣赏其手段与结果。
明,紫禁城。
朱元璋目光炯炯地看着天榜画卷中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一幕,抚掌赞叹,转头对侍立在旁的太子朱标道。
标儿,你仔细看!这赵匡胤,真乃深谙御下之道的明白人!
他指着画卷中与将领们举杯共饮的场景。
他自己从行伍起家,最清楚武将的心思,登基后不杀功臣,仅凭一席酒宴便收尽兵权,既全了君臣之义,又解了心头大患,这般手腕,这般胸襟,比汉高祖诛韩信、彭越不知高明多少!
登基之初,赵匡胤面临的局势绝非高枕无忧。
后周旧臣虽表面归附,内心未必全然顺服,尤其是那些与他资历、战功相仿的节镇大将,以及一些忠于周室的力量。
首当其冲的便是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
建隆元年四月,驻守潞州的李筠联合北汉,起兵反宋。
赵匡胤采纳枢密使吴延祚之策,命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率前军进讨,并下诏削夺李筠官爵。
为确保万全,他随后又命殿前都点检慕容延钊、彭德军节度使王全斌由东路会击,并听取赵普之言,于闰五月亲征,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抵达战场,大败李筠于泽州南,李筠自焚而死,潞州遂平。
几乎与此同时,淮南李重进在扬州举兵,赵匡胤再命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王审琦为副,李处耘为都监,宋延渥为都排阵使,率禁军讨伐。
鉴于李重进“孤军无援”,他未再亲征,但战事仍显紧迫,直至十一月,石守信等奏破扬州城,李重进尽室自焚,南方初定。
此二李之乱的迅速平定,固然彰显了新朝的军事实力与赵匡胤的果决,却也如警钟般提醒他,方镇悍将拥兵自重,始终是帝国心脏地带的一把利刃。
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自唐中叶以来武人跋扈、藩镇割据的痼疾,确保赵宋政权不致成为第六个短命王朝,成为萦绕在他心头最迫切的问题。
他时常与心腹谋士赵普商议。
一日深夜,他召赵普入宫,问道。
“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长久计,其道何如?”
赵普精辟地指出。
“此非他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所以治之,亦无他奇巧,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
此言正中赵匡胤下怀,一个宏大而精巧的收权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建隆二年,他以防备契丹为名,诏令各州“选本道兵骁勇者,籍其名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将地方精锐尽数抽调至中央禁军,使藩镇再无抗衡朝廷的资本,此即“收其精兵”。
同时,他于各州设置通判,分割节度使权力;又设转运使,掌管地方财赋,除度支经费外,悉数输送京师,此即“制其钱谷”、“稍夺其权”。
然而,这些措施主要针对未来的地方藩镇,对于当前朝中那些曾与他称兄道弟、手握重兵的禁军高级将领,如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又该如何处置?
他们虽在陈桥兵变中拥立有功,但谁能保证不会有效仿者?赵匡胤不愿像汉高祖那样大杀功臣,他寻求一种更体面、更缓和的方式。
机会终于到来。
一日晚朝后,他留下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禁军高级将领饮酒。
酒酣耳热之际,太祖屏退左右,喟然叹道。
“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朕终夕未尝敢安枕卧也。”
石守信等人惊问其故,他直言不讳:“是不难知矣,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
众将听后皆顿首涕泣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谁敢复有异心!”
赵匡胤却道:“不然。汝曹虽无心,其如麾下欲富贵何?一旦有以黄袍加汝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
这番推心置腹又暗藏机锋的话语,令石守信等人“皆顿首涕泣”,请教生路。
赵匡胤便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夕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
翌日,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张令铎等皆称疾,乞罢典兵。
赵匡胤欣然应允,皆授以节度使散官,赏赉甚厚,并与之联姻。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杯酒释兵权”。
此举不费刀兵,不着痕迹地解除了开国功臣的军权,彻底杜绝了禁军统帅发动政变的可能,堪称政治史上的杰作。
此后,赵匡胤进一步改革军事制度,确立枢密院掌发兵之权,三衙(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统兵,率臣领兵作战的“三权分立”体制,使兵权完全集中于皇帝一人之手。
同时,他大力推行“更戍法”,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进一步防范武将形成私人势力。
在中央,他着手分割宰相权力,设枢密院分其军权,设三司使(计相)分其财权,并提高御史台、谏院地位,以监察百官。
经过这一系列堪称教科书般的集权操作,赵匡胤初步稳固了内部统治,为接下来的统一战争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然而,这“强干弱枝”、“重文轻武”的祖宗家法,其长远影响究竟如何,此刻尚无人能完全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