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盟新建的演武场由整块青石铺就,长宽各百丈。
四周插着三十六面绘制着星辰图案的阵旗,构成简易的聚灵与防护之阵。
晨光刺破云层,将金黄的光辉均匀洒下,照亮了场上二百七十三张洗去矿坑污垢、仍显憔悴却已焕发新生的面孔。
郭渊立于三尺高台之上,一身玄黑劲装,背负重刀,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他未运罡气,但那历经沙场磨砺出的铁血气概,已让场中众人屏息凝神。
“诸位!”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黑煞宗的狗窝,我们拆了!
黑煞宗的杂碎,我们宰了!
但——”他话锋陡然一转,声调拔高。
“真正害你们家破人亡、囚禁折磨的元凶。
那些躲在幕后、高高在上、视我等如草芥的玄冥洞天伪君子们,还活得好好的!”
场中呼吸声骤然加重。
郭渊踏前一步,声音如洪钟震响:
“今日,我郭渊就问一句——你们是想就此领了盘缠,散去四方,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地苟活一世,祈祷仇人忘了你们?
还是想挺直嵴梁,握紧拳头,随我们兄弟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向那些道貌岸然的仇敌,讨一个血债血偿的公道?!”
话音落下,演武场陷入死寂。
只有风声掠过旗面的猎猎声。
三息之后。
队伍最前方,失去左臂、面容枯槁却眼神清亮的陈墨,第一个踏出。
他步伐沉稳,走到高台正前方三丈处,单膝跪地。
仅存的右拳重重捶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墨这条命,是二位盟主从血矿炼狱里捡回来的!
此身已残,此心未死!
愿追随盟主,诛邪灭魔,至死方休!”
这声誓言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
“算我一个!”
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曾在矿坑中以凡人之躯护住数名低阶修士的壮汉陈虎,双目赤红地踏出。
“我陈氏全族三十七口,七年前被黑煞宗一夜屠尽!
此仇不报,我陈虎枉为人子,枉为族长!”
“还有我!
青云镇散修刘枫,师门被灭,此恨难消!”
“赵四愿往!
这条命早该丢在矿里了,是盟主给的!”
“李七加入!”
呼喊声从零星到汇聚,最终如海啸般席卷全场。
一个接一个身影出列,跪倒,立誓。
不过片刻,二百七十三人已跪倒大半,剩余少数犹豫者。
在周围汹涌的决意感染下,也最终咬牙跪地。
黑压压的人群,整齐的跪姿。
冲天的恨意与刚刚燃起的希望,交织成一股令人动容的力量。
这时,顾辰缓步走上高台,与郭渊并肩而立。
他一袭青色道袍,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气质与郭渊的刚猛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折。
“诸位,请起。”他声音清越平和,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嘈杂。
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心意已决,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双星盟’的第一批兄弟姐妹。”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起身站定,才继续道:
“入我双星盟,无繁文缛节,唯三条铁律,需谨记于心,刻于魂。”
言罢,顾辰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青光流转。
他凌空虚划,三道玄奥复杂的青色符文凭空凝现。
悬浮于半空,散发着庄严正大的气息。
“其一,不得恃强凌弱,欺凌无辜。
我辈修行,当持手中之力,护应护之人。”
“其二,不得同门相残,背刺盟友。
盟中兄弟姐妹,当如手足,祸福同当。”
“其三,不得背弃盟誓,叛投敌寇。
既立此誓,生死不改。”
每说一条,便有一道符文光芒大盛。
当三条念毕,顾辰剑指一点,三道符文骤然崩散。
化作二百七十三道细如发丝的青色流光,精准地没入在场每个人的眉心。
众人只觉识海微微一凉,仿佛多了一点什么,却又无任何不适或约束感。
“此乃‘心盟印’,非是禁制枷锁。”
顾辰解释。
“它不限制你们自由,不窥探你们隐私,唯在你们主动违背以上三条铁律时,会有所感应,让盟中知晓。
同时,若你们在外遭遇不测,濒临死境,此印可燃烧自身,发出最后警示与定位。”
众人闻言,非但没有抵触,反而更加心安。
这既表明了盟规的严肃,又体现了对成员的尊重与保护。
郭渊接过话头,声音豪迈:
“好了,规矩立下,就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能再像没头苍蝇。
现在开始,按你们原来的修为、特长分队!”
他大手一挥,指向演武场东侧划出的区域:
“凡武者出身,擅长近身搏杀、喜用刀枪拳脚的,入‘破军营’!
此营由我郭渊亲自操练,教的是战场杀伐、罡气运用的硬功夫!
怕苦怕累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立刻,呼啦啦站出去一百余人,以陈虎为首,个个身形健硕,眼神彪悍。
即便修为受损,那股子武者的悍勇之气仍在。
郭渊又指向西侧:
“凡修士出身,通晓术法、擅长引气、对符箓阵法有兴趣的,入‘青木营’!
此营由我兄长顾辰统辖,传授道法精要、炼气正途。”
这次站出来八十余人,气息相对内敛,多以陈墨为首。
他们大多灵根受损,修为跌落,但眼神中对“道”的渴望更加炽烈。
最后,郭渊看向中央剩余的几十人,咧嘴一笑:
“剩下诸位,或许不善厮杀,或许修为全失,但双星盟要壮大,光靠打打杀杀可不行!
炼器、炼丹、绘制符箓、侦察探路、打理后勤、经营账目……
凡是有一技之长者,皆入‘隐锋’各部!
隐锋是我双星盟的眼睛、耳朵、臂膀,重要性丝毫不输两大战营!”
这下,剩余的人也找到了归属,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神情。
分营既定,各营在临时指定的队长带领下,前往不同区域进行初步登记与安置。
顾辰则将陈墨单独唤至盟主静室。
静室简朴,一桌两椅,墙上悬挂着南域及部分北境的地图。
“陈道友,请坐。”
顾辰亲手斟上一杯清心茶。
“伤势可好些了?”
陈墨连忙躬身:
“劳盟主挂心,服用了盟主赐下的养脉散,经脉隐痛已消,残存的真元也渐趋稳定。”
“那便好。”
顾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青色、凋刻着星辰与藤蔓图案的令牌,递了过去。
“陈道友,你原是一派执法弟子,修为见识在众人中皆为翘楚。
这‘青木营’副统领之职,烦请你暂代,助我打理营中事务,传授基础道法,可好?”
陈墨浑身一震,看着那枚代表信任与重托的令牌,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红了。
他伸出仅存的右手,却没有立刻去接。
而是郑重地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后退一步,对着顾辰深深一揖到地。
“盟主…
陈墨乃戴罪苟活之身,修为尽废,形同残废。
蒙盟主不弃,救于炼狱,已是天恩。
如今又委以重任…
陈某…何德何能…”
声音哽咽。
“陈道友,”
顾辰起身,亲手将他扶起,将令牌放入他手中。
“青阳门风,我素有耳闻,刚正不阿,护佑一方。
门虽不幸罹难,但精神未灭。
我看重的,正是你这份历经磨难而不改的正气与担当。
青木营多是被废修士,心气受损。
正需要你这样曾经站得更高、也跌得更深的人去引领。
此非恩赐,乃是重托。”
陈墨握紧令牌,指节发白,深吸数口气,才压下翻腾的心绪。
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坚定:
“盟主信重,陈墨领命!
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好。”
顾辰欣慰一笑,
“营中具体章程,晚些我会与你细说。
现在,先去见见你的营主吧,他可是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陈墨一愣,随即想起郭渊那豪爽中带着严厉的作风。
不由苦笑,又行一礼,退出静室。
刚出门,就见郭渊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副统领,聊完了?”
“郭营主。”
陈墨连忙行礼。
“行了,自家兄弟,别整这些虚的。”
郭渊走过来,大手重重拍在陈墨完好的右肩上(避开了左肩伤处)。
“青木营交给你打理,我放心。
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容里带上一丝促狭。
“我这个破军营主,练兵可是很严的。
传话下去,明日卯时正点,青木营全体,校场集合,观摩破军营晨练。
迟到者嘛…”
他拳头一握,骨节发出噼啪脆响,意思不言自明。
陈墨嘴角微抽,却郑重应道:
“属下明白,定准时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