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内,空气仿佛被极寒灵力冻结,连时间都凝滞了。
镇魂石散发的幽蓝冷光,此刻更像是来自九幽的凝视,映照着堂上每一位执法者冰冷的面容。
严律长老那如同万载玄冰相互刮擦的声音,裹挟着宗门法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如同九天落雷,一字一句,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神识深处,不容抗拒:
“外门弟子顾辰,触犯门规第一条,偷学禁术,证据确凿!依律——”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刮过顾辰看似单薄、仿佛随时会被这威压碾碎的身躯,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这十二个字,字字蕴含金丹境的恐怖威压,如同十二柄无形的法则之锤,无视肉身防御,狠狠砸在顾辰的心神与道基之上!
更如同冰冷的玄铁枷锁,哐当一声巨响,在道心层面,似乎要将他的命运彻底铐死,打入永世不得超生的无底深渊!
“上屋抽梯”——此毒计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阴狠无比!
宗门先是因他“异常”的表现(无论这表现背后是机缘还是诅咒),无形中将他置于一个“可能身怀异宝或秘术”的、引人注目且惹人猜忌的微妙位置(上屋),这本身就引来了赵干等人的觊觎与疯狂陷害。
而此刻,当阴谋借助权势看似得逞,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动用门规这柄最堂皇、也最无情的利刃,悍然抽走了“仙云宗弟子”这个身份所能提供的最后一丝规则庇护与立足之地(抽梯)!
这是要将他从那个或许受人猜忌、或许引人探究、至少还存在于宗门体系内的“潜在天才”或“身怀秘密者”的高台上,毫不留情地狠狠推下,打落尘埃!
并且,还要在他彻底坠落、失去所有价值或被其他虎视眈眈者捡漏之前,以最酷烈、最彻底的手段,废掉他一切可能翻盘、可能反抗的依仗——修为!
失去了修为,如同飞鸟折翼,蛟龙失水!又被剥夺了宗门这棵大树的庇护,一个曾经“身怀秘密”(无论这秘密是真是假,此刻已无人愿意深究,只想夺取或毁灭)的前仙门弟子,在这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无论是早已虎视眈眈的黑煞宗,还是其他闻腥而动、如同秃鹫般的散修或势力,都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将他连皮带骨,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判决,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按规惩罚,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步步紧逼、意在从根本上扼杀所有潜在威胁与可能性的绝杀!
两名身着玄色执法袍、气息冷硬如万年铁石的弟子上前,他们眼神空洞,面容僵硬,仿佛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唯有他们双手之上凝聚起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灵光——
那是专门用来废除修士根基、崩碎丹田气海、断送道途的“崩灵禁制”!
光芒幽幽吞吐,散发出纯粹而极致的毁灭气息,如同死亡宣告,随着他们坚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顾辰。那灵光过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仿佛被腐蚀湮灭的滋滋声。
赵干嘴角那抹压抑了许久的冷笑,此刻再也无法掩饰,如同毒藤般彻底绽放开来,扭曲而快意。
他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即将得逞的兴奋,目光灼灼地盯着顾辰,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顾辰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修为尽失,眼神绝望,然后被他轻易擒拿,用尽诸般手段逼问出那令他垂涎欲滴的“秘密”与“机缘”的美妙场景。
心思辗转间,他甚至开始盘算,拿到东西后,是交给师尊换取更大的赏识与资源,还是……冒险自己私下昧下,搏一个通天大道?
绝境!
真正的、看似所有生路都已断绝的绝境!所有言语的辩解,所有对规则的利用与质疑,在此刻绝对的力量碾压与既定的残酷判决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冰雪遇烈阳,瞬间消融!
潜龙已被逼至万丈渊壁之前,身后是森然罗网,退无可退!
要么,引颈就戮,接受这被诬陷的命运,道消身死,万事皆休!
要么……便只能挣断这强加的枷锁,哪怕前路是万丈雷霆,哪怕要搅个天翻地覆,血溅五步,亦在所不惜!
顾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仿佛耗尽了千钧之力。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无奈、隐忍与试图在规则内辩解的挣扎,而是变得一片平静,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降临前,那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墨色海面。
那目光,依次扫过高踞上座、威严漠然如同神只雕塑的严律长老,扫过志得意满、嘴角噙着残忍冷笑的赵干,最后,落在那两个步步紧逼、手持崩灵禁制、如同索命无常的执法弟子身上。
在他体内最深处,那一直沉寂压抑、唯恐暴露而引来灾祸的道剑灵力,如同被彻底触怒的太古凶兽,于无尽的沉睡中轰然苏醒!
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以前所未有的狂暴与决绝姿态,沿着那玄奥无比、蕴含天地至理的轨迹疯狂运转起来!
经脉之中,气血奔腾如大江决堤,灵力咆哮似万剑齐鸣!
胸口的玉佩传来滚烫的灼热之感,不再是往日的温润滋养,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与他沸腾的血液和决绝的意志共鸣!
他不能失去修为!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追寻血海深仇的利刃,是探寻身世迷雾、寻找失散兄弟的唯一依仗!
他更不能坐以待毙!
十几年前那场屠杀的血与火尚未洗净,至亲离散的痛楚尚未平息,隐藏在黑暗中的仇敌尚未伏诛,他岂能就此不明不白地倒在此地?!
就在那两名执法弟子冰冷如同铁箍的手指,裹挟着那足以湮灭一切生机、崩碎万千道基的灰白灵光,指尖已然触及他衣衫,那毁灭性的力量即将透体而入,按上他丹田气海的前一刹那——
顾辰眼中,那一直压抑的平静骤然破碎!
一点璀璨如寒夜孤星、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因果的炽烈剑芒,自他瞳孔最深处,骤然亮起!
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也仿佛要照亮这昏暗压抑的戒律堂!
仿佛潜龙于万丈深渊之底,积蓄了无尽的力量与怒火,终于在此刻,彻底睁开了它那冰冷、威严、睥睨天下的竖瞳!
龙吟,将起于九渊!
剑锋,已指向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