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罡”之名既定,如同在汹涌的暗流之上,凭借机智与决断架起了一座看似稳固的桥梁。
郭渊心中一块巨石暂且落地,那份因力量失控而产生的惶惑不安被强行压下。
但他心智清明如镜,深知这仅仅是一个权宜之计的开始,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喘息。
若不能真正理解、掌控并如臂指使地运用这股融合了先天剑气的独特力量,洞悉其本质,那么“武罡”这个精心编织、用以安抚父亲、暂时掩盖真相的谎言。
迟早会如同纸糊的壁垒,在真正的考验与强敌面前一戳即破,反噬自身。
自此,他将更多的精力与心神,近乎痴迷地投入到对“武罡”本质的深入探索与千锤百炼之中。
演武场后方,那片由郭擎天特意划出、布有简单隔绝气息与声响阵势的僻静小院,成了他专属的、不容打扰的试验场与闭关地。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小院之中日夜回荡着他探索力量、锤炼自身的低沉呼啸与气劲破空之声。
首先,是探究力量的本质。
郭渊常常于院中那棵虬枝盘结的古树下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心神彻底沉入体内那微观而浩瀚的经脉世界。
他内视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缕原本如同异域孤狼般桀骜难驯、横冲直撞的先天剑气,在经历了黑风峡那次不受控制的狂暴爆发。
以及他后续数月有意识的引导、安抚、约束,尤其是以“武罡”之名对其进行定性归化后,似乎与自身苦修多年、精纯浑厚的混元内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水乳交融般的变化。
它不再是被强行镇压、显得格格不入的“异物”,而是逐渐化为了他内力洪流中最核心、最精粹、如同君王般统御一切的一部分,一种更接近力量本源、产生了质变与升华后的全新形态。
内力为基,剑气为锋,二者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在一种玄奥的平衡下,孕育出了兼具二者优点的全新力量。
他尝试催动内力,原本至阳至刚、磅礴浩然、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混元内力,如今在经脉中奔流运转间。
已然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一丝丝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淡金微芒、带着无物不破般锋锐意蕴的“武罡”特性。
这股全新的力量,如同奔腾的江河中融入了沉重而锋锐的水银,兼具了内力的绵长厚重、生生不息与剑气的极致穿透、凌厉无俦。
运转之时,隐隐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万千细小金铁交鸣般的奇异韵律,充满了力量感。
其次,是摸索运用之法。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最初只是催动纯粹的、不含丝毫武罡的混元内力,指尖透出浑厚而温润的淡金色光芒,凌空点向面前一块尺许厚的坚硬青石板。
“噗!”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石板上留下一个约莫寸许深的浅坑,坑边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石粉簌簌落下。这是正常后天武者内力外放的典型效果,力道分散,以震击为主。
随后,他屏息凝神,眼神锐利如鹰隼,小心翼翼地从奔腾的内力洪流中,精准地分离出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闪烁着淡金色泽的“武罡”,将其如同给箭矢装上最锋利的箭头般,混入指尖即将透出的内力之中。
“嗤——!”
一声轻微却异常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异响骤然迸发,如同烧红的细针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瞬间刺入冰水!
只见那青石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漆黑小洞!
洞口没有丝毫裂痕,仿佛这块坚硬的青石天生就有着这么一个孔洞,甚至连石屑都几乎没有溅出!
这绝非普通内力外放能够造成的效果!
其力量的凝聚度、穿透力与破坏方式,已然完全超出了凡俗武学的理解范畴,带着一种近乎“道”的简洁与致命!
“这……便是……罡气离体,凝而不散?
其锋锐,竟至于斯?!”
郭渊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震撼的光芒,低声喃喃,感受着指尖那残余的、带着丝丝刺痛感的锐利气息。
寻常武林高手,所谓内力外放,多为掌风、拳劲,覆盖面广,依靠的是范围冲击,但力量分散,距离稍远便威力大减,如同泼水。
而他的“武罡”离体,竟可以如此高度凝聚,如臂指使,穿透力恐怖如斯!
这已然触摸到了传说中“凝气成罡,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更高层次力量运用的门槛!
他继续深入尝试,将丝丝缕缕的、如同温顺了许多的“武罡”,与护体的混元内力巧妙结合,均匀遍布周身三尺之内的空间,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气场。
原本混元内力形成的护身气墙,给人以厚重沉稳、坚不可摧之感。
而融入“武罡”之后,这层无形的防护气场仿佛发生了本质的蜕变,从厚重的泥土城墙,瞬间化为了布满无形尖刺、并且还在不断微微震颤、切割着外来力量的“铁棘藜”!
为测试其效果,他请来最为信任的雷猛叔相助。
雷猛运起八成内力,面色凝重,手持一根未开锋、却沉重异常的浑铁齐眉棍,大喝一声,棍影如山,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扫向郭渊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背。
“砰!”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撞击声响起!
郭渊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脚下坚硬的青砖悄然裂开几道细纹。
而雷猛却感觉棍头传来一股极其锐利、刁钻的反震之力,如同瞬间刺入了无数细密而坚韧的钢针丛林。
那股力量沿着冰冷的棍身直透手掌经脉,整条手臂都不由得一麻,气血为之微滞,竟被这股反震之力逼得“蹬蹬”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满是惊骇。
“好小子!!”
雷猛甩了甩依旧有些发麻刺痛的手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你这‘武罡’护体,竟还自带如此凌厉的反刺之力?
这、这简直像是……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某些剑道大宗师才能练就的护身剑罡啊!
非但坚不可摧,更能反伤来敌!”
“护身剑罡……” 郭渊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觉得无比贴切。
这并非借助外物符箓或玄奇法术,而是将自身内力锤炼到某种极致,并深刻理解了“剑”之锐理真意后,自然而然衍生出的、攻防一体的护身妙用。
是力量理解达到一定高度后的外在体现。
最后,是将“武罡”彻底融入自身武学体系。
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初步掌握的“武罡”特性,如同给凡铁淬火开刃般,融入到郭家祖传的拳法、刀法每一招每一式的精髓之中。
演练混元拳法杀招“崩山式”时,他不再追求单纯的刚猛无俦、以力压人,而是在拳锋即将接触目标的电光火石之间。
将一丝高度凝聚的“武罡”暗劲,如同潜伏的毒龙出洞般,瞬间爆发透出!
只见他面前那具用来试招、胸前镶着寸许厚铁皮的硬木人桩,表面的铁皮并未明显凹陷变形,但内部却传来“噗”一声沉闷的异响!
待他收拳后上前查看,轻轻一推,人桩上半截竟软软滑落——其核心处碗口粗的坚硬木柱,早已被那隔物传功、蕴含极致穿透力的罡气暗劲,瞬间震成了无数糜烂碎屑!
外表看似无损,内里早已生机断绝!
练习郭家赖以成名的破风刀法时,他手持一柄寻常的镔铁长刀,挥洒之间,刀风原本凌厉呼啸,气势逼人。
当他将丝丝缕缕凝练的“武罡”灌注于刀身脉络,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刀光反而变得内敛深沉,破空之声变得极其细微,近乎无声。
唯有那冰冷的刀刃边缘,隐隐流动着一层淡不可见、却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折射光线的锐利微光。
一刀横斩,试刀石上叠放的七八层浸水熟牛皮,如同被烧红的利刃切过的凝固牛油,应声而断!
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丝毫毛糙与拉扯痕迹,仿佛切割的不是以坚韧着称的皮革,而是最柔软的豆腐。
这些初步摸索、运用“武罡”的技巧,其展现出的效果,已然远远超出了普通武林功夫的理解范畴,带着一丝近乎“道”的玄妙韵味与规则之力。
但它们又确确实实是以内力为基础,通过武道招式的形式施展出来,完美地契合并支撑了“武罡”乃是内力良性变异、武道突破而产生的说法,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郭渊根据这些初成技巧的独特特性与效果,分别赋予了它们形象而贴切的名号:
【透甲罡针】: 将武罡高度凝聚于一点,如无形锋针般透体而出,专破各种护身硬功、真气罡气以及坚硬甲胄防御,追求极致的点状穿透,无坚不摧。
【反震剑罡】: 护体武罡并非被动承受攻击,而是自带一股凌厉的、蕴含剑理真意的反震切割之力,犹如荆棘铁藜,令近身攻击者未伤敌先自损,防不胜防。
【内爆崩拳】: 拳力表面蕴含混元内力的刚猛,内里却暗藏武罡暗劲,外表不显山露水,甚至接触时感觉力道平平,实则罡气已如毒蛇般透入内腑,于瞬间爆发,摧枯拉朽,由内而外瓦解敌人。
【流影刀罡】: 刀气蕴含武罡锋锐之意,使得刀光更快、更利、更凝聚,斩击之时无声无息,却无坚不摧,断金裂石如同等闲,刀过无痕,唯留死亡寂静。
当然,施展这些初成的“武罡”技巧,对心神力量的消耗极大,对“武罡”本身的控制精度要求也苛刻到了极致,如同在钢丝上舞蹈,稍有差池便会伤及自身经脉。
以郭渊目前的修为与掌控力,尚无法频繁、持久地运用,每一次施展都需凝神静气,寻找最佳时机。
但这无疑为他,乃至为整个看似已臻瓶颈、停滞已久的凡俗武道,指明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全新路径——
一条将“剑”之无上锋锐与极致凝聚,完美融入“武”之刚猛霸道与变化无穷的通天之径!
潜龙不仅藏于深渊,更在无人得见的渊底最深处,以自身血肉为炉,以先天剑气为火,以毕生武道为基,默默开辟着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前无古人的航道。
当这条“武罡”之道被他以坚韧不拔的意志彻底趟平、完善、并推向极致之时,便是他郭渊真正名动天下、龙吟九霄,乃至整个江湖武学认知被彻底颠覆与刷新之日!
一个属于“武罡”的时代,或许将由他亲手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