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叶蓁蓁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杜家小院。
推开院门,她就闻到一股温润的米香。
灶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杜老爷子正佝偻着背站在灶台前,一手扶着灶沿,一手用长勺缓缓搅动着锅里咕嘟作响的小米粥。
“爷爷,我回来了。”
叶蓁蓁朝着灶房的方向喊了一声,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
杜老爷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映着他明显比前些日子清瘦了些的脸庞。
“蓁蓁……回、回来了?”
杜老爷子刚开口,就偏过头去掩嘴低咳了两声,才接着道,
“你回来得正好,粥……咳咳……马上就熬好了。”
叶蓁蓁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敏锐地听出那咳嗽声里带着痰音,不禁关切地望过去:
“爷爷,您怎么咳嗽了?是受凉了吗?”
“没事,老毛病了,天儿一凉就爱咳两声。”
杜老爷子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东屋方向,
“对了,杜衡来信了,邮递员下午刚送来的,我给你放你屋里桌上了。”
听到有信,叶蓁蓁眼睛一亮,但看着爷爷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还是先道:
“爷爷,我先给你把个脉看看吧。”
“你先去看信吧。”杜老爷子转过身继续搅粥,背对着她,声音温和。
叶蓁蓁拎着东西走进自己房间,果然看见一个牛皮纸信封端正地摆在那里。
她拿起信,指尖拂过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仿佛真的被抚平了些许。
她正小心地沿着封口边缘把信封拆开,刚打开信纸,灶房那边又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咳。
紧接着是杜老爷子的呼唤:“蓁蓁,粥好了,先来吃饭吧。”
“来了。”
叶蓁蓁将信纸重新叠好放进信封,然后放回桌上,快步走向堂屋。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杜老爷子盛了两碗熬得稠厚、浮着一层金黄米油的小米粥,自己那碗却只盛了大半。
旁边是一碟咸菜丝,还有两个烙得焦黄的玉米饼子。
“快趁热吃。”
杜老爷子在她对面坐下,话未说完,又侧过身去咳了几声。
这次咳得时间稍长,肩膀都微微颤动。
叶蓁蓁放下刚捧起的粥碗,起身要去给他拍背:
“爷爷,您这咳得有点厉害,明天我去卫生所给您拿点药吧?”
“不用,咳咳……真不用。”
杜老爷子摆摆手,顺过气来,脸色因咳嗽泛着些不正常的红,
“老毛病了,开春就好了。你坐下吃饭。”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转移话题,问道,“你二嫂那边都安置好了?”
叶蓁蓁只得重新坐下,捧着温热的粥碗点点头:
“都安置妥了,是龙凤胎。
我爸妈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
杜老爷子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些许病容:
“龙凤胎好啊,是大福气。你二嫂身体怎么样?”
他说着,又端起碗喝了口粥,似乎想压一压喉间的痒意。
“二嫂这次真是遭了大罪,”
叶蓁蓁声音放轻了些,“好在现在都平稳了。
我妈今天特意杀了只老母鸡给她炖汤,月子里得好好补回来。”
“是该好好补补。”杜老爷子夹了块玉米饼子,却没立刻吃,
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闯一道鬼门关,何况一次来俩。
你这两天也辛苦了,在医院里没少出力吧,我看你都瘦了。”
他的目光落在叶蓁蓁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疼惜。
“我不辛苦,只要二嫂和孩子们都平安就好。”
叶蓁蓁喝了一口粥,米油的香醇在口中化开,暖意直达胃里。
爷孙俩安静地吃着饭。
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透,深蓝的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星子。
厨房里,唯有这一盏煤油灯照亮着方寸之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显得安宁而踏实。
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吠了两声,更衬得小院更加静谧。
“杜衡在信里……咳……说什么了?”
杜老爷子放下筷子,忽然问道,中间没忍住又轻咳了一下。
叶蓁蓁也放下碗:“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不过上封信他说一切都好,带队训练新兵虽然任务重,但他能坚持,让咱们别担心。”
杜老爷子点了点头,眼里闪过欣慰与骄傲交杂的神色:
“那就好。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的担子要扛。”
他说完,轻轻舒了口气,那气息似乎有些不匀。
吃完饭,叶蓁蓁抢着收拾碗筷去洗。
灶房里,她将碗碟浸入温水中,手上机械地做着清洗的动作,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堂屋的动静。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像是被刻意压抑在喉咙里,闷闷的,每次短暂停歇后,又会不太平顺地重新响起,听得她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把碗洗完。
叶蓁蓁没顾上收拾灶台,就先走到水缸边看了看。
她弯腰舀水,借着缸沿的遮挡,心里默念,灵泉水没一会儿就注满了水缸。
这空间的泉水是她最大的底气,虽知不能拔除病根,但慢慢调理身子总是好的。
接着,她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布袋里摸出几样药材——其实是顺手从空间里取的。
川贝、枇杷叶、桔梗、甘草,都是寻常能见着的,混在一起也不打眼。
她把药材放进小瓦罐,又从水缸里舀了刚“换”上的灵泉水,没过药材,坐到小泥炉上。
火苗舔着罐底,不一会儿,药味就散了出来,苦中带着点草木清气。
药煎好了,她滤出澄黄的药汁,倒进碗里,端着去了堂屋。
杜老爷子正仰靠在旧藤椅里,眼睛闭着,眉头因为咳嗽的余劲儿还微微皱着。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
“爷爷,”叶蓁蓁把碗递过去,
“我给您熬了碗止咳的汤药,您趁热喝了吧,嗓子能舒坦点。”
杜老爷子看看药,又看看孙媳妇,接过来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
温热药汁下肚,那股老是往上顶的咳意,好像真的被压下去了一些。
“嗯,”他长长吁了口气,眉头松开了点,
“是好些了。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