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没有贸然上前插手,而是迅速观察着情况。
伤者失血不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首要的是止血和固定,防止二次伤害。
眼见一个护士拿着纱布想要按压,却因伤者的挣扎和钢筋的阻碍难以施力。
叶蓁蓁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声音清晰而镇定:
“同志,让我试试。先别乱动他,得把脚部和腿部固定住,直接按压容易造成钢筋移位。”
她的话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那护士一愣,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点位置。
叶蓁蓁蹲下身,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伤处和钢筋贯穿的角度,然后利落地指挥旁边两个慌神的工友:
“两位大哥,麻烦你们一个按住他大腿,一个稳住他肩膀,千万别让他乱动!”
然后又对拿着纱布的护士说:“姐姐,麻烦你给我找些绷带和硬板,木板或者厚的书报都行,需要固定。”
她从容不迫的指令瞬间稳住了混乱的场面。
工友们依言照做,护士也赶紧去找东西。
叶蓁蓁则趁此机会,伸出双手,精准地按住了伤者脚踝上方的几个穴位,手法独特而有力。
说来也怪,原本因剧痛而剧烈颤抖、血流不止的伤脚,在她的按压下,出血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伤者的挣扎也缓和了些。
“你……你这是什么手法?”
旁边的护士拿着绷带和找来的硬纸板回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问。
“暂时压迫止血,结合了一点穴位按压,能缓解痉挛和疼痛。”
叶蓁蓁简短解释,手上动作却没停,
“来,我们配合,先用硬纸板把脚和小腿初步固定,避免移位,然后绷带包扎止血,等医生来做进一步处理。”
她熟练地指导着护士进行临时固定和包扎,动作麻利,条理清晰,丝毫不见慌乱。
这一切,都被闻讯赶来、站在人群外围的赵军医看在了眼里。
他原本是听到喧闹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看着叶蓁蓁沉稳镇定的侧脸,那熟练的急救手法,尤其是那精准的穴位按压止血,绝非普通乡下人或临时学点皮毛的人能做到的。
这分明是正经学过,而且有过临床经验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和能力。
待伤者被初步处理好,抬去手术室后,赵军医这才走上前,目光锐利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看向叶蓁蓁。
“叶同志,”
他开口问道,“你刚才用的手法,很不一般。你……是不是正经学过医?”
叶蓁蓁正用找来的水清洗手上的血迹,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赵军医震惊和惜才的目光。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想到这次杜衡的治疗能顺利进行,多亏了他,而自己的医术也并非见不得人,便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赵医生。我学过。”叶蓁蓁声音平和,
“我在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跟着胡之润医生学了挺长一段时间。
在来这儿之前,我几乎每天都在跟着胡医生在卫生院看病,抓药。”
“胡之润?!”
赵军医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他这一嗓子,引得周围零星几个等待治疗的人都看了过来。
赵军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声音,可眼里的惊愕和那份突然冒出来的敬意却藏不住,
“你说的,可是那位早年在省城医学院任教,后来……后来因故隐退的胡之润胡老先生?”
这下轮到叶蓁蓁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赵军医不仅知道胡医生,似乎还了解颇深。
“赵医生,您认识我老师?”
“何止是认识!”赵军医的语气激动,像是提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胡老先生当年在省城医学院,那可是中医内科和针灸领域的翘楚!
我年轻时在军区医院进修,有幸听过他几次讲座,那真是受益匪浅,见解独到,用药如神!
只是后来……唉,听说他回了老家,渐渐没了音讯。
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就在你们红星公社!”
“翘楚!讲座?!”这下轮到叶蓁蓁吃惊了!
她只知道胡医生医术好,经验丰富,跟着他的这段时间,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风光的过去。
赵军医看她一脸意外,就知道这姑娘怕是还不清楚自己老师的分量。
他再看向叶蓁蓁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仅仅对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的欣赏,更是带着一种对名门高徒的审视和确认。
“怪不得呢!”赵军医连连点头,
“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你那手法,那找穴位的准头,绝对不是随便学的!原来是胡老手把手教出来的!”
赵军医越说越激动,连看向叶蓁蓁的眼神都变得热切。
胡之润那是何等人物?
他教出来的徒弟,哪怕只是在身边“学了一段时间”,那水平也绝非普通卫生院医生可比!
有这层师承关系,叶蓁蓁刚才展现的能力就完全说得通了,甚至,她可能还藏着更多本事。
他看向叶蓁蓁的眼神更加热切,之前的惜才之心此刻更是坚定了十倍。
胡老的传人,因为家庭原因流落在县城,还要为生计发愁去打零工?
这、这简直是耽误人才啊!
他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叶蓁蓁一遍,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穿着朴素、来自乡下的年轻女子,和胡之润医生的学生联系起来。
但想到她昨日在诊室面对杜衡治疗时的沉着,以及刚才那手漂亮的应急处理,又由不得他不信。
“你真是……胡医生的学生?”赵军医忍不住再次确认,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杜衡身边,竟然藏着这样一位具备专业资质的医学生!这简直是埋没人才!
赵军医脸上的震惊逐渐化为恍然,他猛地想起几年前在部队医院参与杜衡伤情会诊时的情景。
那时,杜衡双臂神经损伤极其严重,所有参与治疗的医生,包括他自己,再仔细检查评估后,都认为恢复功能性使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能保住手臂不进一步萎缩、保留些许基础感知已是最好的结果。
当时,大伙儿都为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团长,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