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叶蓁蓁紧紧握着杜衡的手,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潮湿。
她没有作声,只是更用力地回握,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一旁的叶建兵和王丽华也屏息凝神,目光不时焦灼地瞟向走廊深处。
终于,十几分钟后,赵医生的身影再次出现,步履匆匆。
“好消息!”他人未至,声先到,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
“院长了解了杜衡同志的情况,非常重视!
特批从医院的专项救助基金里拨付一部分,承担第一个疗程百分之五十的费用!”
百分之五十!
叶蓁蓁的心猛地一跳,在心里迅速盘算起来:
一个疗程一百五十块,医院承担一半,他们只需拿出七十五块!
压在肩头的重担,瞬间卸去了一半!
“太好了!谢谢您,赵医生!谢谢院长!”叶蓁蓁激动得连连鞠躬。
杜衡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也终于柔和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赵医生点头:“赵医生,您这份恩情,我杜衡记下了。”
“言重了,”赵医生摆摆手,神色恳切,
“你是为国家负的伤,如今遇到困难,组织和社会理应伸出援手。
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后续治疗效果理想,需要继续治疗,院里也会酌情考虑。
当然,部队和民政那边的相关证明,你们回去后还是要抓紧办理,这对申请其他可能的补助也有帮助。”
“我们明白,回去立刻就去办!”叶蓁蓁赶忙应承。
峰回路转,希望被重新点燃。
在赵医生和周医生的协调下,杜衡的治疗手续很快办妥。
当天下午,他就在安排好的病房里,接受了第一次穴位注射和电刺激治疗。
治疗过程并不轻松。
看着细长的针尖刺入穴位,连接着微电流的电极片贴上手臂,引得肌肉不受控地微微抽搐,杜衡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叶蓁蓁的心也跟着揪紧,但她始终稳稳地站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成为他无声的支柱。
治疗结束后,周医生嘱咐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并确定了后续的针灸和理疗安排。
傍晚,回到叶建兵那间狭小却温暖的宿舍,屋内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前路依然漫长,但第一步,总算是稳稳地踏了出去。
叶建兵特意买了些肉菜,王丽华也留下来帮忙,四人动手,做了一顿虽简单却热气腾腾的晚饭。
饭桌上,叶蓁蓁看向杜衡,认真说出自己的打算:
“杜衡,既然决定治,我们就要坚持到底。
从明天起,你安心在医院配合治疗。我打算在县城里找点事做。”
杜衡眉头微蹙:“蓁蓁,这里人生地不熟……”
“我有手有脚,总饿不着。”叶蓁蓁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
“县城机会总比乡下多。我先去卫生院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个临时工干干。
不行就在饭店帮工,或者找些缝纫、糊纸盒的零活都行。
二哥和丽华姐也帮我打听打听,挣多挣少总能贴补一些。”
叶建兵立刻接话:“对!蓁蓁说得对!杜团长您只管治病,挣钱的事有我们!
我明天就去问问,哪有轻省点的零工。
丽华,你们医院后勤要是有临时岗位,也帮着留留意?”
王丽华爽快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蓁蓁妹子一看就伶俐能干,肯定找得到活计。”
杜衡望着眼前三张为他奔波、充满关切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万语千言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沉甸甸的两个字:“……谢谢。”
他知道,此刻任何推拒都是矫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治疗,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夜色渐深,叶建兵依言去工友那里借宿,王丽华也回了家。
小小的房间里,又只剩下叶蓁蓁和杜衡两人。
煤油灯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柔和地笼罩着他们。
叶蓁蓁打来热水,拧了毛巾,仔细地替杜衡擦拭。
温热的毛巾拂过他僵硬无力的手臂时,她的动作格外轻缓。
“今天扎针的地方,还疼吗?”她低声问。
“不疼。”杜衡看着她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蓁蓁,辛苦你了。”
叶蓁蓁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
她放下毛巾,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杜衡,天无绝人之路。
我们有希望,有帮我们的好人,还有彼此。这日子,就一定能越过越好。”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无比清晰。
“嗯。”他沉声应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第二天,治疗照常进行。
叶蓁蓁陪着杜衡来到医院。
针灸室里弥漫着艾草与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周医生手法稳健,银针精准刺入杜衡手臂的穴位,随后连接上通着微电流的仪器。
杜衡闭着眼,眉心微蹙,默默承受着治疗带来的酸麻胀痛。
叶蓁蓁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周医生的每一个动作,心下暗自揣摩着穴位的选择与针刺的深浅。
就在这时,医院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慌乱的呼喊。
“医生!快!快救救人!他被钢筋扎穿脚了!”
一个满身尘灰、脸色煞白的工人,背着另一个同样灰头土脸、左脚鲜血淋漓的工友,踉跄着冲进急诊区。
受伤的那人左脚血流如注,一根粗粝的螺纹钢筋穿透了解放鞋,触目惊心。
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立刻围了上去,但现场一片混乱,伤者因剧痛不断挣扎,使得初步处理和检查变得困难。
叶蓁蓁下意识地站起身,透过针灸室敞开的门缝向外望去。
看到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和众人有些无措的场面,她的眉头立刻紧紧蹙起。
“周医生,杜衡,我出去看一下。”她低声说了一句,不等回应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