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景宫的午后总是带着一种格外的静谧,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连风都似是放缓了脚步,轻轻拂过庭院。
院中的几株紫荆开得正盛,明艳的颜色让这静谧的殿宇增添了几分生气,不至于死气沉沉的。
容棠与穆莹二人并肩立在花前,一时无话。
穆莹素来沉静,眉宇间总带着几分疏离的端庄,此刻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望着那满树芳华,似是睹物思人。
而后视线缓缓落在一侧的容棠身上,只见她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鲜活,一双眼干净透亮,未曾被欲望浸染。
这双眼,倒是与她那姑母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宫婢轻细的脚步声,伴着低低的通报,“夫人,太妃娘娘还有周老夫人过来了,还有……”
宫婢有些欲言又止,见穆莹没有做声,才继续道,“周老夫人还带了周小姐一并入宫了。”
闻言,穆莹脸上难得的温和瞬间敛去,面露几分不悦。
这林氏,还是和过去一样粗鄙不懂礼数。
她原本只想请秦王太妃过来的,但这林氏终归是周恺的母亲,总不能冷了重臣的心,不曾想,这林氏还将周箬梅一并带进宫了,真的毫无规矩。
只是目光落在容棠身上时,她忽的又升起一些其他想法。
容棠听着宫婢的话,应声转过身去,远远望见林氏正领着周箬梅并肩和秦王太妃一并往这边来。
按理说以林氏的身份,该让秦王太妃先行才是,这林氏,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心底讥讽了一声,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周箬梅身上。
与前两回见面时相比,今日的周箬梅显然精心打理过。
眉黛轻描,唇色淡雅,倒衬得本就清秀的眉眼愈发干净。身上的衣裙选了极鲜亮的颜色,许是先前她打扮的太过素静,今日这一看,骤然给人一种颇为惊艳的感觉。
容棠想到了那日廊亭,周箬梅与穆廷二人之间的纠缠,今日难得入宫,自是要好好打扮一番见情郎。
秦王太妃一见穆莹就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怎么来京城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听到秦王太妃的声音,穆莹那张冷淡的脸上终于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笑着握过她的手,“这不,来得匆忙,安顿好便邀兰秀你进宫了。”
容棠听着二人的话,对着秦王太妃乖巧的笑了笑,自觉退至一旁,给二人留空间叙旧。
而那林氏跟着走近了些,目光扫过容棠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随即有些不自在地行礼。
容棠瞧着她这模样,便知她心里还记着那日的不快呢。正想开口叫她免礼,原本和秦王太妃说话的穆莹,却已先她一步,上前轻轻将林氏扶了起来,动作自然熟稔,倒像是熟识的亲近模样。
“周老夫人不必多礼。”穆莹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语气亲厚。转而看向一旁的周箬梅,“许久不见,箬梅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这模样,真是瞧着就让人喜欢。”
这副热络亲和的模样,与方才同容棠共处时的冷淡疏离判若两人。
秦王太妃一时颇为疑惑。
穆莹什么时候和林氏关系这么好了?
但她也没有过问别人想法的癖好,只站在一侧旁观着。
容棠静立在一旁,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只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的外人,手心忽的传来暖意,只见秦王太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侧,微微拢紧了几分她的手,对着她慈爱的笑了笑。
容棠顿时释然。
这穆氏怕是故意对林氏母女如此亲昵好让她尴尬无地自容,只是没想到秦王太妃和她的关系。
果然就在秦王太妃拉住她的手安抚的时候,穆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温和的对着秦王太妃和林氏道,“别站着了,过来坐。”
一行人移步至院中石桌旁落座,穆莹便率先开口说起话来。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闲谈,她口中说的竟过去周家与穆廷的一些往事,言语之中,好似那周箬梅与穆廷十分相熟亲近。
要不是穆廷先前与她说过,她还真可能相信了去。
穆氏这般明显避开她谈论过去的事情,分明是有意为之,但她也不至于生气,只不过是穆廷的姨母罢了,穆氏的喜好又影响不到她什么,她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秦王太妃见她不疾不徐的品着茶,看来是没受穆莹这些话的影响,不由十分欣慰,看向穆莹的眼神倒有些怪怪的。
穆莹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知容棠与林氏不对付,这周箬梅又喜欢阿廷,还故意这么做,分明是存心在针对容棠。
作为长辈,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小姑娘如此……
容棠和秦王太妃两人心思各异的沉默着,另一边的周箬梅却应对得从容不迫,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话,既显露出知晓一二的聪慧,又不失大家闺秀的得体,引得穆氏频频点头。
林氏坐在一旁,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偷偷瞟向容棠。
方才见容棠在场,她心里还存着那日被驳斥的不甘心,可此刻瞧着,这位容棠在穆氏面前,连话都插不上。
顿时觉得胸中那股郁气散了大半,生出几分隐秘的快意来,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再转头看穆氏对女儿那般温和赞许的神色,她心里更是得意。
穆氏这模样,分明是对她女儿满意得很呢。到时候这穆氏再劝皇上几句,她女儿入宫是便是迟早的事。
“兰秀,怎么不见青安这孩子?”
穆氏虽不喜容棠,但仍没忘记此次来京的目的,和林氏聊完,转头问起江青安来。
江青安如今已是秦王,又和穆廷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日后富贵荣华自是稳妥,样貌脾性能力皆极佳,倒是做女婿的不二人选。
秦王太妃倒不知她心里的这些盘算,这会儿见她问自己,也只是如实回道,“后宫之地,青安也不方便踏足,送我入宫后,就寻皇上说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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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安,今日你怎么入宫了?”穆廷正批阅奏折,头也没抬的问道。
江青安随手拿起桌案上已经批阅过的奏折翻看着,“穆姨邀我老娘入宫叙旧,我就跟着一块来了。”
说着,江青安忽的一顿,穆廷疑惑的抬眸看向他,只见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阿廷,你猜我在宫门口看到了谁?”
“周老夫人?”
姨母若想找人叙旧,京中算得上认识的,不过秦王太妃和林氏二人,所以穆廷不假思索就回答道。
然而江青安却无害的笑了笑,隐隐让穆廷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只猜对了一半,林氏还带着她女儿一块进宫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周家姑娘打扮的那么鲜艳呢。”
他见过那周箬梅几次,从前周恺未发家打扮的朴素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后来到了京城,还一直穿得格外素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恺亏待了他这妹妹呢。
今日却出奇的梳妆打扮了一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见穆廷搁置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正好快到午膳时间了,青安要同朕一块过去用午膳吗?”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