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生辰宴,一堆幺蛾子,容棠忙了一天累极,早早便入榻休息,待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意识显然还未回笼,却听紫兰过来伺候说,昨日半夜穆廷出去过许久。
他出去过?
“你可知是因为什么事?”
紫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半夜的时候,何公公突然过来传话,然后皇上急匆匆就走了,将近天明才快回来。”
眯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起身上朝去了。
容棠一听倒没什么波动,左右不过是朝中的事情,她一个后宫女子,过问太多,反而容易惹得帝王不快。
待她掀起锦被准备起身时,忽觉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掉落在了地上。
容棠下意识低头看去,紫兰连忙弯腰,替她将那掉在地上的的物件拾了起来。
是个瞧着有些年头的荷包,边角处微微泛着旧色,却依旧干净挺括,想来其主人十分珍爱此物。
容棠出身世家,又经常出入宫闱,见过不少好东西,只看一眼,便认出那布料是十分稀有珍贵的软缎,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起的。
上面绣的祥云图案,层层叠叠,灵动如真,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痕,翻面一看,内里还绣着福寿安康的祝福。
可是,这并非她的东西……
容棠微微蹙起眉头,盯着那荷包看了片刻,从她床上掉下来,不是她的,那便只能是穆廷的。
“紫兰,把这荷包仔细收起来吧。”
紫兰握着荷包,抬眼打量着容棠的神色,不免担心的开口,“娘娘,这……”
若是个普通荷包也没什么,可一般只会有极亲密的人才会在里头绣福寿安康的祝福,而且皇上一直贴身带着,这般破旧都不舍得丢,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娘娘,这不会是那个周家姑娘送给……”皇上的吧?
“不是她。”容棠立刻就出声否认了。
这个荷包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那时的周家应当还是一普通的庄稼户,根本用不起这般好的料子。
“那会是谁?”紫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前脚刚走了个周家姑娘,又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世家小姐。“娘娘您……就不打算做些什么?瞧这荷包的成色,怕是皇上贴身带了许多年了。”
她能做什么?
帝王要坐拥三宫六院,她这个皇后难不成还能拦着?
更何况穆廷一直贴身带着这荷包,那女子对他来说应当十分重要吧,她一个权衡利弊娶来的皇后,又能做些什么?
若还真是世家大族的姑娘,以定国公府摇摇欲坠的现状,她更是无能为力。
许是昨日生辰宴的郁气还没散,这会儿容棠瞧着这荷包,只觉得越发碍眼。
晌午,刚过午时穆廷便踏入了凤仪宫。
容棠起身相迎,他却直接拉住她的手,牵着她一同在榻上坐下。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见她气色红润,不似昨日那般倦怠满是郁色,不由松了口气。
眼下他瞧着倒是存着几分怜惜,可容棠心里清楚,帝王的怜惜又能有几分真心。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容棠顿了一下,便让紫兰将早上那荷包取来。
“今日臣妾床上掉下来的,不知是不是皇上您的?”
穆廷的目光落在那荷包上,他抬手接过,揣入怀中,却并未对她多解释什么,只淡淡应了句“是”。
见他不欲解释这荷包的缘由,容棠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提这事。
用膳的时候,穆廷却总觉得莫名有几分怪异。
往日里,容棠对他虽说带着几分拘谨,可相处得久了,偶尔也会露出些真性情来。
可今日,穆廷瞧着她的模样。
举手投足间端庄温婉,挑不出半分错处。
可偏偏就是这份“毫无不妥”,让他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一幅本该鲜活灵动的画,忽然被抽去了最生动的色彩,只剩下规整的轮廓。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穆廷不做多想,往她碗中夹了筷菜,“多吃些,朕昨日瞧见你宴上并未用多少。”
容棠心里翻了个白眼,糟心事一样接一样,又是自己的生辰宴上,她能有什么胃口?
容棠握着银筷的手猛地一顿,筷子尖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抬眼望去时,却见穆廷眉宇间一派稀松平常,落在容棠眼里,反倒让她心里更添了几分道不明的别扭。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碗中穆廷夹的菜上,只觉得碍眼得很。
容棠这会儿正味同嚼蜡,却听穆廷继续说道,“这几日朕有些事需要处理,皇后晚上不必等朕,早些安置便是。”
容棠听完,微微一顿,默默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却又生出些说不清的滋味来。
待穆廷离开后,紫兰才敢开口和她说道,“娘娘,咱们要不要查查那荷包?”看是哪位姑娘的,也好提前做好准备应对。
她瞧着方才皇上将那荷包揣入怀中,竟是对她家娘娘半句解释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件寻常物事。
这般轻慢,怎能不让人替娘娘觉得委屈?
昨夜可是娘娘的生辰,皇上大半夜突然悄悄丢下她家娘娘独自出宫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与那绣荷包的女子在一处。
还有刚刚皇上说的那些话,怕不是背着她家娘娘和那姑娘一起。
紫兰越想越替她家娘娘不值得。
真有这么个女子的话,瞧皇上这珍视的态度,定然是放在心尖上的。
又是同样出身世家,一旦入宫位分肯定不低,这样一来,对她家娘娘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非那道圣旨,她家娘娘早就嫁得如意郎君相守一生了,何必在这后宫守着这帝王担惊受怕的。
容棠闻言,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而后摇了摇头,“不必了。”
这凤仪宫除了紫兰和孔嬷嬷,其他人估计都是穆廷的眼线,她若去查,穆廷肯定知晓,到时候惹怒了他,自己半分好处也讨不到。
况且……就算真查出些什么来,又能如何呢?还能阻止那女子入宫不成?
他是天子,坐拥四海,便是有再多女子围绕身侧,她这个皇后,又能置喙什么?
她又何必干那自讨苦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