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刚梳妆打扮好,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发顶,微微蹙了蹙眉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便准备动身前往御花园,见见前来赴宴的各位官员女眷。
就在这时,一名宫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连行礼都忘了规矩。
“皇后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容棠疑惑的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是……是宁昌侯府的陆夫人和其儿媳容五姑娘……”宫婢喘着气,语速飞快地禀报,“她们在御花园里,和威远侯的母亲周老夫人起了冲突,五姑娘……五姑娘她挨了打,不慎跌落在地,听御花园的过来通报的人说,五姑娘身下竟流了好多血,人已经昏迷,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容棠只觉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甚至来不及问宫婢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提步向外走去。
不多会儿,容棠急匆匆赶到专供女眷休憩的偏殿时,女医正仔细地为躺在榻上的容棠诊视。
陆母守在榻边,颇为紧张。
她虽不喜容兰,但容兰怀的好歹也是她的嫡孙,她自然是担心的。
见容棠进来,面色一尬,吞吞吐吐的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陆夫人不必多礼,我五姐姐情况如何了?”容棠的目光落在容兰脸上,那道清晰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再往下看,榻边的锦褥上隐约透着血色的污渍,心头又是一沉。
“回皇后娘娘,五姑娘这是孕初期,本就胎像不稳。想来是方才情绪激动,又受了外力重击,有流产的迹象,需得立刻静养,切不可再动气了。”女医道。
容棠一愣,流产?
“陆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本宫的五姐姐怎么会差点流产?”
从前容棠是陆家未来儿媳时,对她向来轻言细语,百依百顺,如今容棠是皇后了,问她话时,就已压迫感满满。
陆母嗫嚅着,向容棠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容棠当即皱了皱眉。
那周箬梅看上去倒温婉大方,没想到林氏却如此蛮横无理。
刚刚她进来时,林氏就在外头候着,明显满脸的不服气。
薛氏一行人原本走在前头,起初并未察觉后面的动静,直到事情闹大了,这才跟着元氏一块过来了。
元氏一听女医的话,便哭着喊着求容棠为其做主。
薛氏一听,只觉得头大。
容兰挨了打是事实,可今日在场的都是京中勋贵的女眷,这般动静闹出来,不出半日,容兰怀孕的事情怕是传遍整个京城。
林氏固然无理在先,可容兰未婚先孕,怕是要影响整个容家女眷的声誉。
元氏见容棠一直没做声,以为她还在计较过去与容兰那些争执。
正欲指责容棠不顾半点姐妹情谊,却听容棠沉声道,“今日我固然能为五姐姐讨回公道,可三婶娘,你也该知道,这样的话,五姐姐未婚先孕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元氏猛得抬头看向容棠,只见她紧紧盯着自己,让她有种容棠知道自己给她下药的那回事了,不免心一颤。
一边是女儿受的委屈,一边又是女儿的名声,元氏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选择了替女儿出声,不然日后谁都能欺负了她女儿去。
“既如此,那咱们就出去吧。”她率先迈步向外走去,只见林氏与周箬梅正站在外头等候。
林氏依旧是那副挺直脊背的模样,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而周箬梅依旧如先前入宫时那般,低眉顺眼,温婉和顺。
二人见容棠出来,齐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容棠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顿了顿。
或许是先前与周箬梅打过交道,此刻瞧着林氏,便觉得这对母女身上都一样的自视甚高,颇为目中无人,实在算不上好相与。
她缓步走过去,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此事,本宫还想听听周老夫人亲自说说,当时究竟是何情形。”
她的目光落在林氏脸上,带着审视,却又不失皇后的仪态,既没有刻意施压,也未曾流露半分偏袒。
林氏先前在首饰铺子见过容棠,只是那时容棠并未留意到她。
此刻她看着容棠,年纪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小些,倒像是故意装的威严。
再说她儿子如今在朝中得势,深受皇恩,便是在皇后跟前,她的腰板也挺得笔直。
在她看来,这皇后之位,不过是新帝为了笼络定国公府、安定民心才给的荣宠。
论起分量,怎比得上与皇上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儿子?
这般掂量着,她看向容棠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轻蔑,少了些畏怯。
“宫门口车驾本应缓行,周府的马车却似是急着赶超上来,本宫说得可对?”
林氏没做声,容棠便继续道,“即便如此,陆夫人却依旧选择让行,本宫倒不知,陆夫人种种行径有何不妥之处,才惹得老夫人如此咄咄逼人?”
林氏闻言便是一愣,很快便定了神,下巴微微一扬,语气强硬,“敬重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那丫头脾气骄纵,对着长辈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教她几分规矩?”
陆母这时却道,“我怎么记得是老夫人您先出口伤人的?”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陆母早就受不了这个林氏,当即便添油加醋的说着,“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女眷本就该盛装打扮以示对皇后娘娘的尊重,老夫人却左一个没规矩,右一个水性杨花,难道被人污蔑了,还不能为自己正名了?”
容棠赞同的点了点头,“本宫倒觉得,在场所有女眷里,反倒是周老夫人您,最没规矩。”
“你……”林氏眼睛猛地睁大,显然是被这番话气到了。
容棠继续道,“劳烦周老夫人,此刻便去向陆夫人和容五姑娘赔个不是。”
让她赔不是?
林氏只觉得荒谬。
她活了大半辈子,儿子如今是朝廷重臣,便是见了亲王也无需如此屈就,这年纪轻轻的皇后竟敢这般吩咐她?
可对方毕竟是皇后,她纵有不满也不敢发作,只能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棠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就算穆廷娶她是为了容家身后的利益,但如今她即是皇后,便由不得林氏轻视了去。
“本宫命令你,向她们赔不是!”
一旁的周箬梅都快吓得站不稳了。就算是秦王太妃都不敢在皇宫内如此放肆,母亲是想连累死哥哥吗?
“皇后娘娘息怒,此事……此事是我母亲一时冲动,不如就让箬梅替母亲,去向两位赔个不是,还请娘娘开恩。”
“箬梅!”
林氏攥住她的手。
“娘……”周箬梅都快哭出来了,眼下这局面,硬碰硬只会让事情更糟。
林氏却没看她,只觉容棠这是在包庇那容兰。
“老婆子我也不跟你多说,我要去找皇上,我就不信皇上还不能给老婆子我主持公道!”
林氏要去找穆廷,容棠心里清楚,穆廷即便来了,也未必会偏帮容家,帝王之心,权衡利弊永远排在前头。
但她也决不能容忍欺负到她容家头上去。
正思忖间,“皇上驾到——”
只见穆廷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江青安看了眼容棠,又看向林氏,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林氏一见到穆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皇上,您可得为老婆子我做主啊!皇后娘娘她……她竟逼着我去向一个小丫头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