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宜嫁娶。
薛氏一早就让孔嬷嬷来了薇蕤阁伺候,孔嬷嬷是薛氏身边伺候的老人,如今女儿就要进宫,薛氏放心不下,便将孔嬷嬷给了容棠。紫兰这丫鬟虽说忠心耿耿,但到底年岁小,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我的好姑娘,今日可马虎不得。”说着便将容棠从床上拉起来沐浴净身,梳妆打扮,又伺候她穿好繁重精美的大红嫁衣,戴上凤冠。
容棠不是没穿过嫁衣盛装打扮过,只是到底帝后大婚非比寻常,妆容自是精致艳丽,单单瞧上一眼,便见她眼波流转,颜色倾绝,让人移不开视线。
府中女眷来了薇蕤阁,容兰也站在一众女眷中,看着容棠盛装打扮,头顶的凤冠无比耀眼夺目,不由红了眼。
明明戴上这顶凤冠的人是自己才是……
可是如今她却只能被迫嫁给陆晏川,一个容棠不要的男人。日后,她与容棠便是彻彻底底的云泥之别,这让她如何甘心?
容棠轻握着鎏金团扇遮面,淡淡的看了容兰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一群贺喜的人里头,唯独容兰的目光怨毒了自己,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虽说这门亲事容府众人皆知其缘由,可帝后大婚,自是要带着笑意。
唯有容兰不情不愿的被元氏一并拉了过来,见她一直臭着张脸,不动声色的拧了她手臂一下。
她现在当真怕极了惹得容棠不高兴,秦王继续追查那日的事情,到时候他们三房全部要玩完。
“娘!”容兰不满的怼了元氏一嘴,让她对着容棠笑,看她风风光光大嫁,她可做不到。
“兰兰,听话,咱们三房日后还得倚仗她。”
容兰听后,对此不屑一顾。
真当她不知道新帝为什么不嫌弃容棠和离过也要娶她当皇后吗?还不是皇上看中了大伯父在旧军中的威望?
虽说这些士兵都已臣服,谁又能保证哪一日会起反叛之心?
容棠这个皇后,可当不稳!
新娘上花轿前,要经三次催妆。容棠盛装出来,坐在薛氏的身边,由她喂饭,寓意出嫁女儿莫要忘记父母的哺育之恩。新娘哭嫁后,便由长辈盖上大红盖头,送上花轿。
容棠被容枫背在背上,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从薇蕤阁到大门的路,过去容枫走不过几息。
上次容棠嫁陆晏川,他被困宫中,没办法送妹妹出嫁,而这次,背后的妹妹轻飘飘的,却又好似万斤重。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希望这次有他背着妹妹出嫁,妹妹往后的人生会平安顺遂。
一到外头,便是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帝王成亲娶妻,自是不需亲自迎亲,而到了吉时,前来替帝王迎亲的,乃是他视若手足的兄弟,秦王江青安。
江青安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容棠被容枫背出来送入花轿,这才对着容枫道,“放心,本王也会护得棠棠平安的。”
容枫开口诚恳的感谢道,“多谢王爷……”
容棠坐在花轿,大红盖头挡在眼前,她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所以外界的声音愈发清晰,自然听到了容枫的话,在她的记忆里,哥哥从来都是肆意洒脱的,何时这般带着颤音。
直至感觉到花轿被抬了起来,手才忍不住攥紧袖口。
此去,怕是难得再见了……
十里红妆,从定国公府,一路浩浩荡荡……
而此刻皇城外面的山上,有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骏马因连夜赶路累倒在男子身侧。
一身盔甲的年轻男子伫立在高处,盯着城里绵延不绝的迎亲队伍,手指微微蜷曲,到底没握紧,垂落在两侧。
视线落在最前方的华贵无比的凤轿上,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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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为了彰显天威,迎亲队伍,特意沿着护城河绕了整整一圈,才将凤轿抬入皇宫。
周围围观的百姓皆是惊叹艳羡,不敢相信,这容家二嫁之身,当真做了皇后。
高台御路的尽头,年轻的帝王,穿着一身大红绣龙凤吉服等在那里。
三月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冷意,轻轻吹着他的衣摆,身形挺立如松,目光如炬的看向一点点拉近的凤轿。
今日成亲虽是以帝后大婚的仪仗,可习俗却是按着帝王昔日的乡间风俗。花轿停落,容棠却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对这位新帝全然不了解,迎接她的未来一片浓雾,她看不清前路,颓然生出几分胆怯。
出了轿门,紫兰搀扶着她一步步往前,紧接着手里被塞入一根大红绸带。
哪怕隔着绸带,她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另一侧身上传来的浓浓压迫感。
她忽的想起民间那些传言,新帝不仅能以一敌百,更是能徒手打死猛虎,这般实力,着实让人畏惧。
容棠心中忐忑不安,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一分神,整个人一个趔趄,控制不住的往前倒去。
就在她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时,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劫后余生,容棠忍不住喘着气,胸前一起一伏,紧张的冷汗直流。而她一低头,看着垂在地上的红绸,便知晓了此刻扶着她的是何人。
那大手捏着她的手臂,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似的,捏的她手臂生疼。
男子靠得极近,近到她几乎还能闻到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强烈的属于男人的阳刚之味。
从前她和陆晏川并肩而行时,那时陆晏川对距离的把控极好,而且身上更多的是世家子弟的儒雅气。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则是陌生的,强烈的让她无法忽视的纯粹的男子气息,从四面八方裹挟着她的感官。
男子的手似乎格外宽大,轻松便将她的手腕完全圈住,自小到大,她还从未与这般男子,若是日后自己激怒了他,又会是何种下场?
一点小小的意外过后,容棠也不敢在乱想分神,全全神贯注的继续着后面的仪式,拜了天地后,容棠就被送入了凤仪宫的寝殿。
进了寝宫,容棠缓缓坐在铺着大红褥子的榻沿,才有了一些实感,今日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还有那极近的压迫感,和那只不知分寸的大手,无一不侵袭着她的思绪。
只是她刚紧绷的身子刚有些放松,便听到了一些动静,容棠知道婚礼的流程,自然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
哪怕秦王太妃和她说过,新帝是个很好的人,可是能以雷霆手段肃清异心的帝王,又岂是好相处的性格?
容棠紧张的捏着衣袖,便见一杆秤杆就伸进来盖头,缓缓的将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掀了起来,眼前忽然就亮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