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高窗,将金砖地面切割成明暗相间的光影,鎏金盘龙柱下,文武百官按品阶垂手而立,衣冠济济,鸦雀无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清冷,与昨日狩猎场上的尘土飞扬、人马喧腾不同。
皇帝高踞龙椅之上,冕旒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目光扫过殿下众臣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厉。他先是例行公事地听完了户部关于钱粮、工部关于河工的奏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一切如常。
待最后一位大臣奏毕退回班列,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皇帝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在极静的大殿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卿若无本再奏,”皇帝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朕倒有一事,想问个明白。”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昨日主管围场安全的几位武将身上。
“昨日狩猎场,竟窜出一头猛虎。朕记得,秋狩之前,御林军已率人将围场反复清剿,确保大型猛兽皆被驱离,以保万全。这头恶虎……是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几位武将更是脸色煞白,慌忙出列,跪倒在地。
“臣等失职!请陛下治罪!”为首的御林军总统领伏地请罪,声音微颤,“清场记录确已表明狩猎场周围并无老虎踪迹,此事……此事确有蹊跷!”
皇帝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蹊跷?”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让殿内温度骤降,“朕的猎场,关乎皇室与百官安危,竟能混入此等凶物。若非昨日太子队伍及时发现,拿下猛虎,后果不堪设想。这已非区区失职二字可以搪塞。”
他的目光从跪地的武将身上移开,缓缓掠过文官队列,最终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查!必须彻查!”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朕要知道,是有人玩忽职守,欺上瞒下,还是……另有宵小之辈,心怀不轨!”
“御史台丞,顾言之。”被点到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官员,他闻声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你素来以明察秋毫、刚正不阿着称。此事,朕就交予你去查办。”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着令你权兼巡查使,可调动围场守卫及相关卷宗,五日内,给朕一个明确的交代。务必水落石出!”
顾言之面色沉静,并无半分推诿或惶恐,深深一揖:“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报陛下。”
皇帝看着他,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退朝。”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皇帝起身,拂袖转入后殿,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臣子。
丞相府浩然轩的卧房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边,将案上那盆开得正盛的秋海棠映得愈发娇艳。
林若风靠在软枕上翻书,身上盖着一层绣着兰草纹样的薄锦被。
这浩然轩是他的专属院落,院角种着他亲手栽的梅树,窗下摆着养了三年的文竹,处处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只是这三天被母亲苏玉薇严严实实地看管着,连院子里的植物都没能好好赏看。
每日清晨刚醒,太医配的汤药就已温在床头的银壶里,三餐更是顿顿不离苏玉薇专门熬制的补气养身膳食,黄芪炖鸡汤、当归羊肉羹、莲子百合粥,连平日里爱吃的桂花糕都换成了温润的山药糕,母亲美其名曰“助伤口愈合”,却连他想去院中小坐都不许,怕他受了风。
“咳咳,”林若风故意轻咳两声,想试试母亲会不会像前两日那样,从浩然轩外的回廊快步进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