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母子又要哭成一团,周闻潇笑着走上前,坐在江稚鱼身旁拍了拍她,
“听淮阳王的意思,陛下允许阿煦在陪你三日,三日后就会让淮阳王把他接回去。”
阿煦在淮阳王府过的虽说也不错,可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在娘身边,
他紧紧搂着江稚鱼不肯放手,
“阿煦不要再离开娘亲了,娘亲需要阿煦,阿煦也需要娘亲!”
听着儿子童稚的话,江稚鱼心口一阵酸楚,
自阿煦出生后,她和裴桢从未离开过他一步,
如今将他自己放在淮阳王府,一想到他那孤单单的小身影,心口就止不住的闷痛。
这三日,她恨不得能掰成三年。
周闻潇叹了口气,没多打扰江稚鱼和儿子团聚,自己走出宜春殿慢慢向宫门走去。
江稚鱼搂着阿煦,
仔细问了问他近日的状况,得知他不缺吃穿,也没人敢欺负他,
心里对谢郁舟更是多了一分感激。
……
周闻潇走出宜春殿后,大老远就看见了谢郁舟往宫门口走的身影,
她停住脚步注视了几秒那个背影,
没有跟上去,反而转了弯往御花园走去,
她不想乘谢郁舟的马车回淮阳王府,更不想和那个白面书生单独相处,
只要流萤看到她没乘淮阳王府的马车,
便自会来宫门口等她。
御花园里万物都被白雪覆盖,一片静谧,
不远处,
萧太后站在亭子里捏着一罐鸟食正在喂自己豢养的鹦鹉,心腹常禄立在一旁,
常禄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下,立着一粉衣女子,
身材窈窕匀称,丹凤眼微微上挑,长眉似远山直入鬓边,
常禄心口狠狠一跳,
简直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再见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雷霆狠戾的女人。
他拧着眉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女子,
引得萧太后也抬眼看去,
然而下一秒,萧太后瞳孔骤然一缩,
指尖捏着的一粒鸟食也随之落在地上,
与地面发出一声清浅的接触声,
萧太后死死盯着那女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当年她刚入宫与皇帝行完大婚后,
第一次去秋华宫见江照的时候,
明明她与江照年岁相当,却要尊称她一声母后,
江照一身红衣高坐銮台,鬓发上金钗的光泽晃得她看不清那张脸上的五官,
只是,那举止气度,身段腰形,简直与假山下的女子如出一辙。
好在她不似常禄,并没有生出回到二十年前的幻觉。
萧太后声线冷的让人骨髓打颤,
“那女子是何人?”
常禄并不知道,只得弓着身道,
“奴才去将她唤来,太后娘娘一问便知。”
——
还未入夜,天色却已大暗时,
谢临川踏进宜春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地龙烘的整个殿如初夏一般温暖,
桃枝正拿着一把扇子坐在床榻前轻轻扇动着,
看见谢临川走进来,慌忙行礼。
谢临川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团扇,
桃枝连忙解释,
“幼儿体热,睡着一直出汗,奴婢怕他醒来着了风寒。”
谢临川嗯了一声,
漆黑的瞳孔没有半分情绪,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掀开纱帐,
里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形紧紧贴着,
阿煦手脚并用的攀在江稚鱼身上,
像一只小树懒,生怕怀里的娘亲下一秒就不见踪迹。
江稚鱼睡得沉静,眉心也少有的平展,
如此温馨的一幕,
谢临川的心脏却狠狠受了重锤,
他盯着阿煦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一股压制不住的醋意丝丝萌生。
他止不住的想,
如果他和小鱼儿没有分开过,如今她怀里抱着的,便是他们的孩子。
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让谢临川更 希冀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有他们的孩子,才配得到江稚鱼的爱。
他甚至,有一点后悔答应让他们母子团聚。
他立在床榻上,很久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一个动作,
寝殿里只点着一盏烛火,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身形如雕塑,静静看着这对母子。
不知过了多久,
他让桃枝出去,
自己则慢慢坐在床榻边,浓稠如墨的瞳孔,一直落在江稚鱼沉静的脸上。
阿煦睡得有些热,额头沁出些汗珠,
他又舍不得放开娘亲,只腾出了一只手在额头上蹭了蹭,
好一会儿想再搂住娘亲的时候,
却被一股冷冽不容反抗的力气握住胳膊,紧接着,
迷迷糊糊中被谢临川整个拎起来扛在肩上往侧殿走,
阿煦半睁开眼,
只看见一张冷沉刀削般的侧脸。
他当即睁开眼,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在看清谢临川的脸后,
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开口说话。
他害怕这个人。
谢临川将他放在侧殿的床榻上,
转身离开的时候,
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摆一角,
他回过头,对上那双葡萄大的眼睛,
慢慢蹙起眉心,
阿煦壮着胆子拉住他,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去欺负娘亲,
“你不许走!不许你欺负娘亲!”
谢临川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口吻却冷冰冰的,
“欺负她,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阿煦死死拽着他,眼底露出一丝恨意,分明是被吓到了,可又强撑着一点胆气。
他总觉得,这人浑身都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谢临川冷冷一笑,盯着阿煦气呼呼的脸,一想到这是她和裴桢光着身子耳鬓厮磨生出来的的结晶,
心底最卑劣的嫉妒在不断作祟,
他伸手捏住阿煦的小脸,
声线冰凉又裹着狠戾,
“孤偏要欺负她,不仅欺负她,还会给你生一个弟弟出来!”
说罢阿煦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他骤然松开手,
阿煦向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榻上嚎啕大哭,刚哭一声就被自己捂住嘴,
他不能吵醒娘亲……
江稚鱼在睡梦中听到阿煦的哭声,心口生出一股心慌,睁开眼阿煦不在她身边,
她慌忙走下床榻,赤脚奔出寝殿,
在殿中寻找阿煦的身影,
然而,
谢临川一身寒气,大步从侧殿走出来,直接拦腰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床榻上,
她想都没想,急切的对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质问,
“你把阿煦弄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