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宫封锁的消息传进碧霄宫,
江晚情病了数日,此刻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别样的猜疑,
只是,
她病的突然,实在没什么心思猜测秋华宫发生了何事,
轻舞端过来一碗汤碗,
悄悄在她耳边道,
“娘娘,长公主殿下昨夜回宫了,想来太后也快回来了。”
江晚情掀起眼皮,看见轻舞额头上已经结了痂的伤疤,
她淡淡的说,
“梳妆台上有上好的金创膏,你去拿来抹了不会留疤。”
轻舞连忙跪下谢恩,
江晚情深谙赏罚兼具才能驭人的道理,将她叫起来安抚了几句,
“本宫那日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
轻舞眼眶发红,连忙道,
“轻舞能得娘娘这句话,便是死也无憾。”
江晚情勾了勾唇角,
殿门口传来一声清亮又带着威仪的女子声音,
“什么死不死的,老远听着让人心里发怵……”
谢荫蕴抬脚走进殿中,
一身雍容装束映衬的碧霄宫都有了暗色。
江晚情连忙坐起身,笑意盈盈的脸上添了些讨好,
“长公主回来了,这可是宫里的大喜事,怎么没提前通知宫里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长公主。”
谢荫蕴按着她的肩,没让她坐起身,
直接坐在轻舞搬过来的凳子上,细细看了几眼,
“皇后竟病了?”
江晚情靠在软枕上,让殿里的宫人都退出去,
独独剩下她和谢荫蕴二人,
她面露难堪之色,直接开门见山的同谢荫蕴道,
“长公主离宫这些时日不知道吧,江稚鱼回来了,她一回来,陛下就跟疯魔了一般……”
谢荫蕴面上并无惊讶之色,短短一夜,她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宫里大大小小的事。
她轻嗤一声,
似对江晚情这副模样有些看不上,
她出声提醒她,
“当年她离京时,皇帝就曾亲自出宫寻过,可见他从未放下过,而今他羽翼渐丰,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太皇太后又病倒,现下回来他自然是不肯放手的。”
江晚情面色更难堪了一些,
这话,无异于是在打她这个正宫皇后的脸,
要知道,
当年她能做这个皇后,也是托了这位长公主将一件宫闱秘事告诉了她。
那密事竟是关太皇太后的私情和先帝的真正死因!
她才借此事,与谢临川做了交易。
她至今都还记得,
一向胆小的她,却拿着这件事见到即将登基为帝的谢临川,
告诉他先帝并不是因病而亡,而是发现了太皇太后的私情,
准备举兵大义灭亲时,
却被太皇太后先一步下毒害死。
她记得,
谢临川盯着她,冷沉的面上没有半分表情,
她害怕的低着头,不敢看当时还身为她姐夫的储君。
直到,储君阴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你想要什么?”
江晚情才敢抬起头,对上那双自己渴盼已久的幽眸,
“臣女,爱慕陛下已久,想做陛下的枕边人。”
那只冰凉的指骨,将她的下颌挑起,森然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了几秒。
而后,圣旨就传进了镇国公府,传遍了京城。
这个皇后的位置,是她用条件换来的,
条件就是,
她要做那个给太皇太后下毒的刽子手。
每一次将零星的朱砂之毒放进姑母的参汤之中,
她都没有半分波澜。
谁叫姑母过分看重嫡庶之分,给江稚鱼寻了那么好的一门亲事,
轮到她,却是庶女而已,寻一举人便可。
江晚情眯了眯眼,
面前浮现出太皇太后苍老的面容,一股痛快之意在她心底滋生。
她看向长公主谢荫蕴,眼底的阴狠被委屈代替,
“也是,陛下当年从没说过要与她和离的话。”
谢荫蕴睨了她一眼,
口吻颇为轻蔑,
“你是中宫皇后,连一民妇都拿捏不了,这么多年皇后也是白做了。”
江晚情脸色不太好,
“长公主哪知道,陛下护她护的紧,我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谢荫蕴往嘴里送了口茶,淡然道,
“我听闻,她昨夜逃出皇宫了。”
江晚情一愣,只觉四肢都活了过来,
她猛的坐起直,联想到秋华宫被封的消息,直直盯着谢荫蕴的脸问,
“长公主说的可是真话?”
谢荫蕴眼皮未掀,
“皇后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探听,只是乾元殿的消息,可不是轻易能探听到的。”
江晚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慢慢蹙起眉心,发白的脸有了些血色,
却又对江稚鱼的行为大为不解。
同为女人,能得到帝王的爱是她渴盼五年之久的,
而她不仅能轻易获得,还在获得之后弃如敝履。
不为别的,只因她叫江稚鱼!
只要她站在那里,就能轻而易举的就得到她渴盼已久的东西。
江晚情冷冷一笑,
那笑容在谢荫蕴看来难免夹杂了些苦涩。
还有谢荫蕴都未探知到的杀意。
——
裴桢和车夫驾着马车星夜兼程,
终于在天将明的时候赶到了一个镇子上,
进了镇子,
裴桢才掀开帘子看着江稚鱼和阿煦,
“这镇子看着还算繁华,我去寻个药铺,看看有没有母亲常用的几味药。”
江稚鱼点点头,阿煦刚睡醒,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她拍了拍阿煦的脸颊,
柔声同他说,
“我们下去看看祖母可好?”
阿煦十分乖巧,点点头就松开了手臂,
江稚鱼领着他下了马车,
裴夫人也扶着刘嬷嬷从另一驾马车上走下来,
江稚鱼走过去,
面色有些不自然,自那日进宫后,她与自己的这位婆母以许久未见,
而今裴家受她连累,不仅要离开京城,还如逃犯一般,连她常吃的药都没来得及收拾。
看着裴夫人病容显露的脸,
江稚鱼一脸愧疚,
“婆母……是我连累了你们。”
裴夫人扶着刘嬷嬷的手,苍老的面上到没什么指责之意,
她细细看了江稚鱼几眼,
反到率先出声安抚她,
“稚鱼,这些小事莫要放在心上,我是桢儿的母亲,自然尊重他的想法。”
江稚鱼胸口的沉闷被一阵暖流涌过,
眼角猝不及防的落下几滴泪,
裴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有些沙哑的嗓音却比春日的暖风都令人温暖。
“别怕,我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