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舟在周闻潇的丹凤眼上停留了一瞬,
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故作高深的说了句,
“我皇兄是多大度的君王,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周闻潇蹙了蹙眉,明显对他的话有异议,
她冷声嗤了句,
“现在演的这么深情,前五年做什么去了?”
阿煦抬起头,嘟嘟囔囔的问了句,
“小姨是在说我娘亲和那个很凶的人吗?”
周闻潇伸手捂住阿煦的耳朵,
阿煦知道这是他不能听的话题,便也一声不吭的乖乖靠在周闻潇怀里看着他们二人一人一句的说话。
谢郁舟微微拧眉,
“皇兄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怎么能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周闻潇冷哼一声,
“我看是见不得自己不要的女子过的好,帝王怎么了,也是肉体凡胎,嫉妒心强起来可不比女子差。”
谢郁舟眉心拧的越来越紧,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皇帝的亲弟弟。在他面前说这些话,等同于大逆不道。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皇兄有自己的苦衷。”
周闻潇不信,当年谢临川还没娶到江稚鱼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深情可是连她都感动了,
当时就连太皇太后也觉得谢临川是真的爱稚鱼。
所有人都觉得,谢临川会是庇护稚鱼一生的人。
可后来呢,
稚鱼所受的苦,全都拜这位陛下所赐。
或许谢临川真的爱过稚鱼,过往岁月里,那颗真心也不止一次的为她跳跃过。
可真心瞬息万变。
立江晚情为后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如今就算将稚鱼看的那么重,稚鱼也不会再信分毫了。
她冷冷说道,
“什么苦衷,不就是喜新厌旧而已。”
这话说的极为直白,谢郁舟脸色沉了下来,
他突然定定的注视着周闻潇,
每一个字都咬的极为清楚,就如同他是当年一切的见证者,
“周小姐,皇兄的苦衷到底是为何,只怕要太皇太后才能解释的清楚。”
周闻潇一时没听明白谢郁舟的话,
顺着自己一贯对皇帝的偏见,
回问,
“难不成,还能是太皇太后逼陛下娶江晚情为后的?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可是只有稚鱼这一个侄女,她是年老糊涂了,去扶一个与自己不亲近的庶女为后?”
周闻潇越说越觉得离谱,她几乎认定,谢郁舟和他的胞兄一样,
都是在为自己的变心找理由开脱的负心汉。
谢郁舟并没有立刻反驳她,
只是平静而又淡漠的说了句,
“周小姐,知道太多真相对她并不是好事。”
说罢,
马车也停在了宫门口,
宫门口的侍卫看见淮阳王府的车驾停下,急忙迎了上来。
周闻潇深深看了谢郁舟几眼,最后一言不发的抱着阿煦进了宫。
谢郁舟慢悠悠的跟在她们身后,却在她们去宜春殿的时候,
先一步拐进了乾元殿。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给北疆军营赶制的一批棉衣遇上大雪封路,被困在了一座山谷里,
内阁大臣们急得团团转,北疆极寒之地,将士们没有棉衣度日,再晚一些只怕会引起哗变,
最重要的是,并州铁蹄也在北疆驻守,
而他们的主将周牧却在京城,若真有哗变,主将不在无人压制,后果可不堪设想。
谢郁舟刚走进乾元殿的时候,
臣子们接连从殿内走出来,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踏进殿中,
殿中气压也低了很多,
文思域将一盏茶端过去,一抬头看见谢郁舟走进来,
顿时像看到了救星,
笑盈盈的同谢郁舟道:“宫里刚收了高海进贡上来的立冬茶,奴才泡一壶来,给淮阳王殿下尝尝鲜。”
说罢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谢郁舟走到案台旁,谢临川正坐在龙座上,看着上边堆积如山的折子,
漆黑的眸蒙了一层疲倦之色,
他捏了捏眉心,
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看着谢郁舟问,
“把那孩子送去宜春殿了?”
谢郁舟点点头同时咧嘴一笑,声线懒散,
“皇兄放心,臣弟不仅送去了孩子的还有她的好朋友,这下她总该宽心一些了吧。”
谢临川眉头微挑,淡淡问道,
“周闻潇?”
谢郁舟点点头,一副说起她就头大的模样,赶忙转了话题。
他随手拿起一个折子看了几眼问道,
“怎么臣弟听说,这次给边疆将士做棉衣这差事,镇国公在里边掺和了一脚?”
谢临川勾了勾唇角,没否认,
“江恕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样好从中拿回扣的买卖,他怎会放过。”
谢郁舟倒是十分认同,
当年他迫不及待的从族谱上将江稚鱼的名字划去,
生怕与她扯上半点干系,这样的做法简直不配做父亲。
谢郁舟没再多问,
看谢临川一副高深莫测猜不透的模样,隐隐觉得,自己的皇兄在这件事上另有打算……
——
因着谢临川的承诺和能见到阿煦的期待,
江稚鱼这几日确实是在好好喝药调理身体,
周闻潇将阿煦领进门的时候,
江稚鱼刚喝完一碗苦涩的汤药,
看见阿煦那小小的身体后,她腾一声站起来,
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惊讶出声:“阿煦?”
阿煦放开周闻潇,噔噔噔跑了几步,扑进江稚鱼怀里,
一边跑一边哭,
“娘……亲……娘亲……”
江稚鱼紧紧抱住阿煦的小身体,一颗心软成了一摊清水,同样化作相思一颗颗从眼尾坠落。
阿煦太久没见到江稚鱼,窝在她怀里狠狠哭了一场,
母子团聚的场景实在感人,桃枝和周闻潇也忍不住红了眼,
就连守在殿外的兰若,
心口也有些发酸。
阿煦哭了许久,吸了吸鼻子在江稚鱼身上闻到一股汤药的味道,
抬起头细细端详江稚鱼的脸,又伸出小手摸了摸,
才问,
“娘亲好些了没有?”
江稚鱼亲了亲阿煦的脸蛋,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这些时日慌乱不安的心,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阿煦也怕自己的娘亲伤怀的厉害,
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搂住他的娘亲,
“娘亲不怕,阿煦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