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想起往事,心中的恨意越发深浓。
当年先帝选择她做皇后,就是看中了她身后的萧氏,萧氏是百年世家,东辰刚立国时便有安邦定国之功。
先帝无法与江照抗衡,只得为自己寻了一个有势力的外戚,
所以,她立为皇后的那日起,便成了江照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她一时不能拿萧家怎么样,只能在宫廷里不断对她施压,让她无法生下谢氏与萧氏血脉的皇子。
那碗红花汤,是萧太后一生的噩梦。
眼看着萧太后沉浸在过去的怨恨中,
谢荫蕴赶紧换了个话题,
“听闻皇帝此次将科考范围扩大了些,除去世家子弟,民间学生也可参与科考。”
萧太后冷哼一声,
“如今朝堂上大部分官职都被世族子弟牢牢把着,皇帝这么做,约摸是想开辟一条新路,给朝堂注些新鲜血液。”
说着面容露出一抹不屑,想到这个方法还是江照把持朝政时曾用过的。
“他看着与江照不合,理政手段却和她如出一辙,也是,毕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谢荫蕴明白萧太后的意思,也没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
只是萧太后却想到了另一个层面,
她面色笃定,似对科考之事十分了解。
“不管皇帝用什么政策约束世家大族,状元的位置都不会让平民子弟拿到。”
谢荫蕴蹙起眉心,
“这是为何?”
萧太后十分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
只是拉住女儿的手淡淡道,
“新科状元一定会是世家的子弟,到时候,你的驸马人选便也有了着落。”
谢荫蕴点点头,论年岁她比谢临川年长,
只是这么多年都未择婿,一是普通世家近些年没什么品洁高贵的适龄男子,
二是谢荫蕴实在看不上那些一见到她便露出谄媚模样的世家子弟。
她的夫君,当要人品贵重,更要家世显赫,能帮她在未来的某一日成就大事。
——
深夜,
谢临川从宜春殿走出,回到乾元殿,
还未踏进殿门时,侧首问长青,
“裴桢回去了?”
长青点点头,
“裴太医一出宫就去了户部,想来已经领到了太医院官服和户部挑选的宅子。”
谢临川立在殿前,周身的冷肆并未散去多少。
长青紧低着头,
“陛下还要继续盯着裴府?”
谢临川未语,眼底冷气逼得人难以喘息,
他恍然想起了什么,
“上次裴桢带她逃出宫的那条密道,可寻到了?”
长青点点头,
“那是前朝时就有的密道,属下已带人将它封死。”
谢临川摆摆手,长青后退了几步,隐匿在宫殿廊檐下。
谢临川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一轮弯月高挂,朦胧月色下,脑海里那张白皙的鹅蛋脸被描绘的越发明显。
他闭了闭眼,
线条分明的脸上洒了些月色,印出一片隐忍的涩痛。
脑海里,
那张闪烁着的恨意的脸,慢慢化为一张鲜活生动,看向他时,只有丰盈爱意的少女脸庞。
过去恩爱的时光,一幕幕在面前回放。
可他……却不敢在江稚鱼面前提一个字。
他不知道,
她如今对他们的过去还记得几分。
——
翌日辰时,
谢临川下朝回到乾元殿,便见江晚情坐在殿中等他。
他没看江晚情,走到龙座坐下才淡淡问了句,
“皇后有事?”
江晚情站起身微微行礼,嗓音娇柔,
“臣妾病了几日,今日好些了才知,陛下将姐姐安置在宜春殿了,臣妾这个皇后做的,实在失职。”
谢临川眯了眯眼,锐利的瞳孔在江晚情身上停了几秒。
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你的确失职。”
江晚情面色无声白了一寸,从江稚鱼被再次带回宫的那一日起她便知道,
江稚鱼不仅是她前半生的敌人,
更是后半生绕不过的一个拦路石。
她虽还未想好如何对付她,可一想到她再怎么受宠都不能越过自己这个皇后,
就算是封了贵妃,那怕皇贵妃,
也只是个妾!永远都越不过她。
况且,以她的脾气秉性,一定和皇帝有隔阂,皇帝是天下之主,能容忍她一日两日的无视,总不会容忍一辈子。
所以,她还是有机会得到谢临川的心的。
想到此处,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柔柔出声,
“是臣妾失职,陛下责罚臣妾吧,不过臣妾还是想替姐姐问一句,陛下准备给姐姐一个什么名分?”
“姐姐性子倔强,当年因为臣妾和陛下闹的那样难看,一个妃嫔之位,只怕难以让她释然……”
谢临川饶有兴致的看了江晚情一眼,
“皇后是准备拿出后位,让孤讨她欢心吗?”
看似轻浅的一句玩笑话,里边却压着万斤重量,
江晚情蹭的生出一身冷汗,
她淡定的佯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陛下若是想补偿姐姐,臣妾不敢有一句怨言,臣妾今日所得,也本该是姐姐的。”
谢临川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毛笔,
语气散漫,
“皇后记得便好。”
淡淡一句,
险些让江晚情坐不住,身形微僵,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过了几秒,江晚情才回过些神,她面色僵硬,仍旧笑着同谢临川道,
“今日辰时,秋华宫的宫女来报,太皇太后昨晚又昏了过去,太医没找到原因,臣妾心急之下,便想起了之前那位裴大夫,不知陛下可否允准臣妾接裴大夫进宫给姑母诊脉。”
她话里有试探的意思,
谢临川眼底凝起冷气,幽深的眼眸令江晚情不敢再往下说,唯恐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是想让太皇太后死,可又不想她死的太快。
那样,她便会成为皇帝的一颗弃子。
无用之时,也是她让贤皇后之位的时候。
与其让出皇后之位,还不如在萧太后和皇帝之间给自己周旋出另一条路。
殿里安静到了极点,
江晚情还未来的及再次开口,文思域连滚带爬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一张口,着急的险些哭出声,
“陛下,宜春殿来人禀报,江夫人昨晚突发高热,一直到现在都未褪。”
谢临川面色骤然一沉,
蓦的站起身,身形快到像一阵风从江晚情面前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