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在梦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这味道清幽内敛,又悄无声息的浸透着每一个感官,
意识到这味道曾陪伴她数年,
她猛的睁开眼,
四周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看见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她的心沉了几分。
这是谢临川的寝殿。
看来昨夜,是谢临川把她从掖幽庭带了回来。
她看见衣裙上褐色的血迹,
慢慢回忆起昨夜的事,想起自己情急之下将匕首刺进那太监的胸口,
粘稠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手上,
那太监蜷缩在地上不断的嚎叫,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样的场景充斥在她的脑海里,胃里一阵干呕,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缓了几秒,
她缓缓坐起身,身上依旧酸痛,
整理了衣裙正要下床的时候,余光在枕下看见一角泛黄的纸。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将那张纸抽出来,
泛黄的纸页上写了几行娟秀的小字,每一笔的落尾处都有颤抖之意,以至于失了横竖平直。
不难看出书写之人当时心神俱焚。
江稚鱼杏眸微滞,呼吸停了半拍,
这是五年前,她写的休书,一字一句,字字断肠。
妾以此书,断此孽缘,
黄泉巷尾,不复相见。
纸张按着原本的折痕放在枕下。
不知放了多久。
江稚鱼心脏突然尖锐的跳动了一瞬,当年得知谢临川要因她病重为由立江晚情为后的时候,她确实曾在病中,
她拖着病躯不管不顾的找到谢临川,泪流满面的质问他,那般歇斯底里好不体面。
他站在江晚情前面,
淡淡一句,
“中宫皇后已立,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她突然就卸了一身力气,跑到秋华宫写下这封休书扔在他脚下。
三年夫妻情断,再见只当不识不好吗。
他为何又要把这休书枕在枕下?
为何又要她留在宫里。
她从来都看不透他,就算彼此情浓的时候,她也从未对他的心思知晓一分。
她把休书重新折好放回原位,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
掀开帐纱要离开的时候,
谢临川就站在殿里,漆黑冷沉的眸盯着她的脸。
江稚鱼心跳无端端漏了一拍,
刚才她打开休书的场景,想来已被他看到。
她低下眸,硬着头皮解释,
“我不是故意打开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那是她亲自写下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上边写着什么,何来偷看一说。
谢临川身形未动,
一双点漆的眸子就落在她的脸上,
他似乎没有要追究她随便碰他东西的行径,
而是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
江稚鱼蹙了蹙眉,深知自己身后只有一张床榻,
没有退路,她便也撑着没动,
直到谢临川的身影彻底将她裹住,
那只冰冷发白的手掌轻轻在她额头上抚了一下,
她才堪堪抬起眼皮,
眼里满是惊讶。
谢临川收回手,眼下一片寒凉,
“不问问自己怎么出的掖幽庭?”
江稚鱼抿了下唇,
“臣妇既然身在乾元殿,那自然是陛下相救。”
谢临川眼神更冷了一些,他盯着女子发白的脸颊,嗓音夹了些轻蔑,
“孤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就连两个太监都能随便把你捏死。”
江稚鱼咬住唇,
连日以来的屈辱和惊吓,现下像洪水一样澎湃,
她紧紧攥着手掌,可眼角还是不争气的氤氲出一些水汽,
她抬头看着谢临川冷硬的脸忍不住道,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应该是陛下吗?若陛下宽宏大量些早些放我出宫,我也不必受这些罪。”
话音落下,
胸口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彻底汹涌而出,
她眼眶里的泪意越积越多,
男人的脸也变的模糊。
谢临川看着女子泪意盈盈的眸子,
如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在用最后一点胆量和他辩个明白。
他勾了勾唇角,浅笑女人还如从前一样天真,
世上哪有那么多是非黑白。
尤其是在他这样的掌权者面前。
他抬起手捏住女人的下颌,面上露出几分嘲弄,嗓音徐徐,
“有孤在,这个宫门,你别想踏出一步。”
江稚鱼眼眸瞬间瞪圆,泪水顺着眼尾滑下,
她不管不顾的终于问出口,
“陛下为何要这样做?这些日子对我的羞辱难道还不够吗?”
谢临川用指腹捏住她的下颌,
嗓音低沉震耳,
“当然不够!”
“江稚鱼,别以为你在孤面前哭一场,病一场,孤就会原谅你!”
江稚鱼瞳孔极剧收缩,
她何时要他原谅了?她只想出宫过自己的生活。
她摇摇头,嗓音哽咽,下意识攥住那一角玄黑。
“让我出宫吧,我保证不会再踏进一步,不会再惹你生气。”
谢临川眼底怒意更盛,连唇角都抿起了冰凉的弧度,
他捏着女人的下颌,脑子里回忆起她喊着另一个男人名字的场景,
眼底浸了一层无人发觉的悲凉,
一字一句残忍的告诉她,
“从今日开始,你不仅出不了宫,连秋华宫也不准去,就留在乾元殿给孤做一个暖床婢!”
江稚鱼脸上血色全无,
失声喊了句,
“谢临川!你不能这样逼我!”
谢临川微微勾了勾唇角,捏着下颌的指腹力道放轻了一些,
他声音低了很多,却带着令人浑身颤栗的威胁之意,
“你听话一些,裴家的命,孤还能暂时留着。”
江稚鱼攥紧的掌心里,指甲已然扣进肉中,
疼痛分不走她的半分恐惧,
她突然意识到,
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温言悦色带她走出迷宫的少年了,
五年的帝王路,让他的心更加坚硬残忍,
杀个平民而已,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呼吸急促,满眼惧怕,
“裴家没有错,你不能动他们!”
谢临川眯了眯眼,眼底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一丝妒意被他遮盖住,
他从她的嘴里听不得那个名字,
姓也不行。
他低头堵住她的唇,完全与亲吻无关,只是在发了狠的啃咬,
如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要把她的骨头拆碎,皮肉碾烂。
江稚鱼疼的呜咽出声,
眼底一点点漫出从未有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