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松开手,那柄巨镰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叮当一声掉落在地,碎成了废铁。
“零,起来。”他轻声下令,“站到我面前来。”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仿佛那个被叫做“零”的女孩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他最珍贵的收藏品。
“不必畏惧,更不必惊惶。”男人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有我在你背后。”
零,顺从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男人面前,转过身,背对着他,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在了他和那道死亡边界之间。
这简直是自杀式的行为。
只要那道边界再稍微推进那么一点点,她就会像之前芬格尔扔出去的那具石棺一样,瞬间被压成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粉末。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那微微的战栗都消失了。
因为那个男人踏破阴影走了出来。
“明白,你就是我的屏障。”零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一丝名为“安心”的情绪。
男人笑了笑,那是魔鬼的笑容,带着诱惑与毁灭的气息。
“在我成为你的屏障时,你也成为我的武器。有我作为你的屏障,你不需要防御,不需要顾虑,只管进攻。”
他伸出手,按在零的后脑勺上,那个动作就像是在给一直乖巧的猫咪顺毛。
“切断挡在面前的敌人就可以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那只手灌注进零的身体。
那不是简单的力量传输,那是一场灵魂的洗礼,一次生命的重塑。
“我赐汝血,以血炼魂,不可至之地终不可至,然所到之处光辉四射!”
男人的吟诵声在空旷的冰窖里回荡,带着古老而苍凉的韵味。
“我赐汝剑,逆者皆杀!”
“一曰‘天羽羽斩’!”
“二曰‘布都御魂’!”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个平静的领域骤然释放出来。
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看似波澜不惊,却在水面之下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零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黑天鹅港,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圣诞夜。
但这次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着背着他在雪地里爬行的女孩。
她再次睁开双眼。
原本清澈如冰湖的淡金色瞳孔深处,此刻燃起了熊熊的烈焰,那是熔岩般的纯金,暴戾、威严、不可直视。
只是一瞬间,她已经脱胎换骨。
一股与夏弥同样的、宛如死神般的领域从她娇小的身体里汹涌而出,硬生生地将逼到面前的那道死亡界限吹散!
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金属碎屑,在遇到这股新生的力量时,纷纷惊恐地退避,就像是臣民见到了另一位君王。
零双手反手握住背后的刀柄,缓缓拔出。
左手“天羽羽斩”,刀身如羽毛般轻盈,却带着斩断天空的锐利;右手“布都御魂”,刀身沉重古朴,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战魂。
那一身伪装用的黑色紧身衣在这股狂暴的力量冲击下寸寸碎裂,连同那毫无特点的面部伪装一起崩解。
那个不起眼的娇小黑衣女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耀眼的铂金色长发,扎着马尾。
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
她穿着黑色背心和短裤,露出大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身材娇小得让人心疼,但那两柄被握在手中的古刀,却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杀气。
战斗萝莉形态,全开。
芬格尔觉得自己这辈子见过的世面其实已经够多了。
从格陵兰冰海的绝望逃亡,到卡塞尔学院新闻部那一堆堪比特工情报网的狗仔八卦,他自认有着一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心脏。
但此刻,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拔出两柄足以斩断命运的长刀,他还是觉得自己那颗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零?
那个平时跟在路明非屁股后面,像个精致的俄罗斯套娃一样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那个在食堂吃饭都要用纯银餐具,仿佛随时准备去参加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傲娇萝莉?
这哪里是“三无少女”,这分明是女武神布伦希尔德降临人间顺便把瓦尔哈拉神殿给拆了!
“见鬼见鬼见鬼!”芬格尔抱着脑袋,身形像只受惊的巨型土拨鼠,连滚带爬地窜进了一侧的应急通道阴影里。
这里是冰窖,是炼金术的圣地,现在却成了神话重演的角斗场。
那两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正在不断攀升,空气里的元素乱流像是有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刮擦着皮肤。
芬格尔很清楚,自己要是再在那片开阔地待下去,哪怕是开了“青铜御座”也得被那两个怪物战斗的余波给震成内伤。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那个改装过的卫星电话。
屏幕上奇迹般地跳动着一格微弱的信号,就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快接啊,老唐!你个不靠谱的家伙!”芬格尔手指飞快地在按键上敲击,嘴里碎碎念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令人心焦的忙音,就在芬格尔准备把手机当砖头扔出去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哪位?”听筒里传来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哪位?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芬格尔压低声音咆哮,“老唐!诺顿!你个老毕登到底死哪儿去了?我这里都要打成热核战争了,你还在梦游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了诺顿略带尴尬的解释:“呃……我在一片……植物林里。”
“植物林?”芬格尔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冰窖深处那个巨大的植物标本培养区,“你去那儿干什么?那是死胡同!”
“这不能怪我。”诺顿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甚至带着一丝理直气壮,“我本来一路都跟着那个金发萝莉的。
但她一下了地下层就开始玩消失,我猜她应该是使用了‘冥照’。
加上这地方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岔路,我一个晃神就把人跟丢了。”
“跟丢了你就到处乱跑?”芬格尔感到一阵窒息。
“我尝试给你们打电话,但一直没信号。”诺顿叹了口气,
“而且这里的路牌标识太不友好了,全是拉丁文,我虽然活得久,但我那是青铜时代的龙,又不考四六级。
我在这些奇怪的藤蔓植物里转了半个小时了,刚才差点踩到一朵吃人的花。”
芬格尔无力地扶住额头,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堂堂青铜与火之王,是个路痴。
“等等。”芬格尔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如果老唐一直在植物林里迷路打转……那刚才在保险库大门前,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眼神很像老唐的神秘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也有着一张黑卡,也能大摇大摆地通过诺玛的安检,甚至连气质身形背影都跟老唐有九分相似。
芬格尔之前在昏暗的光线下,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伪装后的老唐,甚至还上去给了人家一巴掌。
冷汗瞬间浸透了芬格尔背后的衣衫。
那是谁?
既然不是诺顿,那就是另一伙势力的人?
在这个该死的夜晚,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潜入了卡塞尔学院的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