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里本该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到处是炼金火焰烧灼的痕迹,或者至少留点弹壳和血迹什么的。
毕竟大家应该都是冲着“龙王骨殖瓶”来的,碰上了还能客客气气地坐下来喝杯茶?
“哪怕是狗咬狗,也得留两嘴毛吧?”
芬格尔抓了抓那头鸟窝似的乱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原本打的一手好算盘。
按照他的剧本,他应该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手里攥着包瓜子(如果有的话),看着那两个持有黑卡的精英为了一个假货打得头破血流。
等他们两败俱伤,或者一方惨胜带着那个假货跑路之后,他再慢悠悠地现身,完成他的偷梁换柱大业。
这叫什么?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废柴在更后”。
可现在,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里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芬格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好吧,算你们跑得快。”
他拎起脚边的手提箱。
“既然祭坛上不是放东西的地方,那帮老学究肯定把东西锁进某个保险库了。”芬格尔嘀咕着,熟门熟路地朝着黑暗深处摸去。
作为新闻部部长,平时干得最多的就是到处挖信息的活儿,对学院的建筑结构,他脑子里装着的图纸比很多A级专员都要详细。
这地方他不常来,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几年这里的变化也蛮大的。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太了解装备部那帮疯子的逻辑了。
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要往厚里包,最好是包成一个铁王八。
果然。
绕过那片巨大的炼金矩阵,穿过一片立满石柱的回廊,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赫然出现在手电筒的光圈里。
那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金库大门,直径超过三米,表面泛着冷冽的银灰色光泽,上面密密麻麻地蚀刻着防御性的炼金阵列。
那些复杂的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电路图,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啧啧,大手笔。”芬格尔把脸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这种级别的防御,看来里面装的东西金贵得很啊。”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黑色的卡片。
“芝麻开门。”
芬格尔把黑卡插进卡槽,动作轻佻得像是在刷卡买一杯可乐。
那扇重达数吨的金属门内部发出了一连串精密齿轮咬合的轻响。
“咔哒。”
最后一声脆响落地,大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
一股干燥的气流扑面而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臭氧味。
芬格尔拎着箱子走了进去。
保险库内部并不大,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小格子,大多数都空着。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独立的展示台,台面上罩着防弹玻璃,里面放着一个黄铜色的、表面斑驳的椭圆形罐子。
骨殖瓶。
或者说,卡塞尔学院以为的“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芬格尔把手提箱放在地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凑近了那个展示台。
手电筒的光束打在那个罐子上,折射出一种古旧而神秘的光晕。
“这就对了嘛。”芬格尔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并不算太白的牙齿,“为了明天那场戏,老子可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伸出手,准备去解开防弹玻璃的锁定。
然而,就在他的视线扫过那个罐子底部花纹的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芬格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
那是错愕、困惑,随后迅速转化为一种忍俊不禁的滑稽。
“哈?”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叫。
他把脸几乎贴到了玻璃罩上,死死地盯着那个罐子。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曼斯坦因教授或者古德里安教授亲自来,恐怕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东西做旧做得很完美,无论是青铜的氧化程度,还是表面那些模仿龙文的扭曲花纹,都堪称大师级的手笔。
但芬格尔是谁?
他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F级,是留级十年的老油条,更重要的是,当初在三峡水下青铜城,是他亲手把那个“假货”放进去的!
那个假货上的每一道划痕,每一个伪造的符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眼前这个……
虽然也很像,甚至可以说仿造得更有那股子“历史沧桑感”,但这绝对不是他们当初带回来的那一个!
那个“原版假货”,底部的炼金矩阵有一个极其隐晦的错误,那是路明非特意留下的记号,一个类似“小黄鸭”形状的涂鸦。
芬格尔不需要紫外线,他那天生就异于常人的“狗眼”在微光下就能分辨出材质的细微差别。
眼前这个罐子,虽然铜锈做得逼真,但那是一种化学催化的产物,缺乏在长江水底浸泡几千年产生的那种“水沁”。
“嘿嘿嘿,原来已经来过了吗?”
芬格尔直起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如果这时候有照相机拍下来,绝对能入选《卡塞尔新闻》年度最佳表情包。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两只“老鼠”,或者其中的一只,已经光顾过这里。
那个可怜的倒霉蛋,怀着激动颤抖的心情,以为自己是在为了家族或者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窃取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破解机关,甚至可能还和另一方打了一架,最后成功地把那个“原版假货”给偷走了。
为了不被发现,那个窃贼还贴心地留下了一个他自己准备好的“新版假货”。
这就好比一个小偷潜入卢浮宫想偷《蒙娜丽莎》,结果他偷走的是一副赝品,而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挂上去了一幅自己画的赝品。
“这算什么?套娃吗?”芬格尔捂着肚子,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闷笑,“这要是让那个偷东西的哥们知道真相,他会不会气得当场脑溢血?”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世道,骗子太多,傻子显然不够用了。
那个偷走“原版假货”的人,现在估计正捧着那玩意儿如获至宝,连夜坐着私人飞机或者潜艇逃命呢。
“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发现真相时的表情。”芬格尔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