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阁楼里蔓延,只有炼金仪器偶尔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这种头疼的事是你这个校长的职责,我只是个负责混吃等死的副校长。”
弗拉梅尔突然把那个昂贵的黄铜仪器随手往报纸堆里一扔,整个人瘫回那堆旧衣服里,恢复了那副无赖相,
“说起来,你也真是会挑时间。
偏偏赶在‘自由一日’那天把我叫去北极。
我那帮可爱的学生们没人管,是不是又把学校给拆了?”
昂热笑了,那是那种老派绅士特有的、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拆?或许吧。
不过今年的维修账单我已经签字了,金额还在可控范围内。
毕竟,年轻人需要释放活力。”
“释放活力?我看是释放暴力吧。”弗拉梅尔哼哼唧唧地抱怨,
“没了我的‘戒律’压制,这帮小兔崽子还不翻了天?
那个恺撒·加图索,还有那个叫楚子航的面瘫脸,这俩人凑在一起就是两吨tNt,没把钟楼炸塌算我运气好。”
“这正是我想要的。”昂热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剪去茄帽,划燃一根长柄火柴,慢条斯理地烘烤着,
“如果不给他们展示獠牙的机会,我们怎么知道谁是真正的狮子?”
“所以,这就是你那么看重那个新来的S级小子的原因?”弗拉梅尔斜眼看着他,
“路明非。我听芬格尔那家伙说了,这小子在自由一日上可是出尽了风头,把你那两个得意的学生会长都给干趴下了。”
提到路明非,昂热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他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上升。
“路明非……他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你见过他的档案,看起来是个毫无特长的废柴,甚至有点怂。
但在某些时刻……你会觉得他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双重人格?还是精神分裂?”弗拉梅尔抓起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披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别告诉我他是那种经典的日漫男主角,平时是个傻瓜,关键时刻变身超级赛亚人。”
“比那更复杂。”昂热轻声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之前去我的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那种眼神里没有敬畏,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孤独感。
就像是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久,久到看透了一切戏码。”
“嚯,评价这么高?”弗拉梅尔停下咀嚼,“你很少这么夸人,除非他是你准备好的下一把刀。”
昂热没有否认。
他看着手中燃烧的雪茄,火光映在他银灰色的瞳孔里,跳动着冷酷的光芒。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友。
这次阿瓦隆的行动证明了,龙王们正在苏醒,而且比我们预想的更强大、更狡猾。
我们需要武器,更锋利的武器。”
“所以你打算……”弗拉梅尔眯起眼睛,声音低了下来。
“尼伯龙根计划。”昂热缓缓吐出这个词,每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空气中,
“我已经让诺玛开始重新评估候选人名单。
如果不出意外,路明非,将会是第一顺位。”
阁楼里瞬间安静。
弗拉梅尔手里的披萨掉在了报纸上,但他没有去捡。
“你疯了。”弗拉梅尔盯着昂热的眼睛,“你知道那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那是把人变成怪物。
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那孩子才刚入学,他甚至还没上过一节正经的炼金课!”
“我们没有选择。”昂热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加图索家族一直在施压,他们想把恺撒推上去。
但恺撒……太完美了。
完美的人往往意味着可预测,也意味着他的上限被锁死了。
而路明非,他是个变数。
在这个混乱的棋局里,只有变数才能带来奇迹。”
弗拉梅尔沉默了许久,重新抓起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像是要浇灭心里的烦躁。
“该死的……我知道你是对的。
但我还是想说,你真是个没人性的老混蛋。”
“谢谢夸奖。”昂热举杯致意,“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废话!”弗拉梅尔没好气地骂道,“我不支持你支持谁?
难道支持那个满脑子只有种马配种理论的庞贝?
要是让加图索家的人掌握了那个计划,天知道他们会造出什么东西来。
比起那帮意大利种马,我宁愿相信你的眼光。”
昂热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毫无保留地信任,那就是眼前这个邋遢的老牛仔。
“说起加图索家……”昂热话锋一转,“前几天曼斯那边传回消息了。
‘夔门计划’比预想的要顺利,他们找到了青铜城,还带回了一个大家伙。”
“那个骨殖瓶?”弗拉梅尔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反而皱起了眉头,
“康斯坦丁……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之一。
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了?
我是说,曼斯确实是个优秀的教授,但那是龙王啊,不是什么超市打折的鸡蛋。”
“我也有些疑虑。”昂热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像是一场彩排好的剧本。
曼斯说他们打开青铜门的过程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小心点,老友。”弗拉梅尔用油腻腻的手指擦了擦嘴,
“怕什么?龙王苏醒?”昂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西装,
“在这里,有你的‘戒律’,还有我。
“而且,你知道,我毕生唯一追求的就是杀死所有的龙王。”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龙王苏醒。”弗拉梅尔摆摆手。
我担心的是我们内部。
加图索家,还有校董会里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家伙……
这东西带回来,恐怕会引来一群苍蝇。”
“我说了,我毕生唯一追求的就是杀死所有的龙王,平时那些纷争我不会管,但如果有人要妨碍我屠龙....”昂热面色变得十分冷峻。
“行行行,你厉害,你是校长你说了算。”弗拉梅尔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赶紧滚蛋吧,我要睡觉了。
还有,把这块破鳞片带走,看着它我就脑仁疼。”
昂热拿起那枚白色的鳞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他走到阁楼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忽然停下脚步。
“老友。”
“又干嘛?想借钱免谈,想喝酒自己买。”
“谢谢。”
昂热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上,将那个充满酒气和霉味的温暖小窝关在身后。
走廊里只有冷风穿堂而过,昂热独自一人走在黑暗的旋转楼梯上,皮鞋敲击着石阶,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鳞片,想起了路明非那双漆黑的、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
“就算你是魔鬼,”昂热在心里低声说,“只要你能帮我葬送龙族,我不介意和魔鬼做交易。”
钟楼外,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沉闷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上空,惊起了一群在黑暗中栖息的乌鸦。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校园之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