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鲱鱼餐厅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烧烤摊孜然味的微风迎面扑来。
诺诺走在最前面,怀里抱着那个裱在画框里的限量版画。
她的脸颊泛着酒意上涌后的酡红,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脆响,节奏轻快得像一支舞曲。
路明非跟在后面,他感觉自己也醉了,但不是被酒灌的,而是被诺诺此刻的笑脸晃的。
那笑容明艳得不讲道理,让他脑子里那根负责思考的弦都跟着崩断了,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诸如“师姐笑起来真好看”和“原来赢一场烧脑问答比赛能让她这么开心”。
零安静的走在最后,双手捧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
一辆加长林肯领航员安静地滑到他们面前,黑衣司机小跑着下来,恭敬地拉开车门。“路先生。”
诺诺却没有一点要上车的意思。
她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街角不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露天跳蚤市场,混杂着夜市,嘈杂的人声、食物的香气和廉价音响里放出的流行歌曲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我们去逛逛吧。”诺诺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转身朝那片光亮走去。
“跟着我们,隔五十米。”路明非只好对司机挥了挥手。
司机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关上车门,发动了汽车。
三人就这样徒步走进了夜市。
空气里弥漫着烤鱿鱼的焦香、廉价香水的甜腻和旧书的霉味。
诺诺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位前穿梭,一会儿拿起一个手工制作的皮质手环看看,一会儿又对一串颜色鲜艳的玻璃珠子发生兴趣。
她也不买,只是享受这种在人群中自由穿行的感觉。
路明非就跟在诺诺身后,零跟在路明非身后。
他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足够装下一整个世界的沉默。
路明非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诺诺的背影,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在夜市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
这种感觉有点难以形容。
像是在打通一个无比艰难的游戏关卡后,系统奖励了一段毫无用处但美得惊人的过场动画。
你明知这只是片刻的喘息,下一秒就要面对更凶残的敌人,但你还是忍不住沉浸其中,希望这段动画能再长一点,最好长到天荒地老。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夜市的尽头。
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扬的华尔兹舞曲。
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半露天的舞场,简陋的木质地板上挂着几串昏黄的灯泡。
许多年轻的俊男美女们相拥着,随着音乐缓缓摇摆。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微醺的、幸福的表情。
诺诺停下脚步,靠在旁边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要喝点什么吗?”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结的年轻侍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琥珀色的酒。
“好啊。”诺诺随手拿起一杯。
路明非摇了摇头。
零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侍者冲他们微微躬身,又幽灵般地退入了阴影里。
路明非这才后知后觉的,微感诧异,眼前的场景有点违和,在这么一个简陋的舞场,却出现一个看起来如此专业的侍者。
但来不及多想,就在这时,舞池中央的灯光忽然聚焦,音乐也从舒缓的华尔兹切换成了一段充满激情和力量的弗拉明戈。
一个男人从幕布后旋转着跳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舞衣,镶满了金色的刺绣,紧身的设计勾勒出猎豹般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的舞姿张扬而精准,每一个旋转、每一次顿足,都带着舞王般的压迫感。
聚光灯追随着他,他就是这个舞台绝对的中心。
周围跳舞的男男女女都自发地退开,为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红衣男子的舞跳得堪称惊艳。
已经看不出技巧的痕迹,更多的像是一种融汇在身体里的本能,一种用肢体来燃烧生命的艺术。
路明非甚至觉得,如果楚子航把刀术用在跳舞上,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一曲独舞结束,男人在一个漂亮的定格后,没有停歇。
他拿起立式麦克风,激昂的音乐瞬间变得深情而忧伤。
他开口唱歌,是一首路明非听不懂的拉丁语情歌。
但那歌声有着超越语言的魔力,像是一把钥匙,能直接打开你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然后往里面灌满月光和叹息。
路明非下意识地去看诺诺。
诺诺也看得入了迷,她手里的酒杯倾斜了都毫无察觉。
真见鬼,路明非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犯规的家伙,又会跳又会唱,长得还那么好看,简直不给普通男人留活路。
【警告:已进入类尼伯龙根,精神领域——‘弗拉明戈’的剧场。】
(以后统一简称“白王副本”)
【副本任务:寻找‘白王’碎片。】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毫无征兆地在路明非的脑海里炸开,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回想起上次误入幽灵船,最后在船上发现了一个白王碎片。
路明非猛地回头。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热闹的夜市?
来时的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冰冷厚重的、覆盖着暗红色天鹅绒的墙壁。
那辆本该跟在五十米外的林肯车,连同那个恭敬的司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环顾四周,舞池、栏杆、昏黄的灯泡……全都消失了。
他们正坐在一排排柔软的红色座椅中间。
一个标准的剧场,穹顶高耸,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只是灯光黯淡。
周围的椅子上稀稀拉拉地坐着一些年轻情侣,基本上都是刚才在舞池里跳舞的那些人。
路明非的左手边是诺诺,右手边是零。
他们三人并排坐着,是被强行按在这里的观众。
舞台上,那个红衣的男人依旧在深情地歌唱,聚光灯照着他,他是这个诡异剧场里唯一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