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密议布局，初定联手
从墨韵斋出来的那一路，顾云裳指尖始终摩挲着那个紫檀木颜料盒，盒身的温润触感挡不住心底翻涌的波澜。苏墨染的突然点破，那份恰到好处的坦诚，还有颜料盒里藏着的深意，都让她反复琢磨——这个看似清雅避世的书画店老板，究竟是谁？他为何偏偏要帮自己？可一想到母亲日记里那些晦涩的加密符号，想到西城百姓被假药折磨的怨声，想到三皇子派系暗中作祟的阴诡，她便清楚，与苏墨染联手，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快速推进局势的选择。
一夜辗转，顾云裳将母亲的日记重新装订妥当，又仔细整理了此前从西城药铺收集的假药材样本，有被硫磺熏得惨白的当归，有染色冒充金银花的枯草，还有掺了沙石的甘草，每一件都带着黑心商家的贪婪与阴狠。她还特意带上了苏墨染赠的颜料盒，盒中特制颜料遇水不晕、能掩字迹的特性，或许能在破译日记时派上用场。做好万全准备后，她褪去了往日嬷嬷的装扮，换上一身素色菱纹襦裙，长发仅用一支羊脂玉簪挽起，眉眼间褪去刻意的沉稳，尽显王妃的清雅与锐利——今日前往墨韵斋，是坦诚相对，亦是共商大计，不必再遮掩。
辰时刚过，马车缓缓停在西城小巷口，顾云裳步行走向墨韵斋。门上铜铃轻响，打破了店内的静谧，苏墨染正低头在宣纸上题字，墨汁淋漓，笔势洒脱，见她进来，手中毛笔未停，只是抬眸一笑，语气温润如墨：“王妃今日倒未乔装，这般模样，才配得上昨日畅谈时的通透见识。”
顾云裳走到茶桌旁坐下，坦然将怀中的日记取出，轻轻放在桌上，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苏掌柜既已识破我的身份，我便不再遮掩。昨日承蒙赠颜料，今日前来，一是想请你帮忙辨认日记里的加密符号，二是想与你细说联手打假之事——我知道，你绝非寻常书画商人，也定然对三皇子的恶行有所察觉。”
苏墨染放下毛笔，用镇纸压住宣纸，起身走到茶桌旁坐下，亲手为她沏了杯热茶，茶香袅袅，混着店内的墨香，格外清宁。他拿起日记，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潦草的字迹与奇异的符号，神色渐渐从温润转为凝重，逐页翻看，时而蹙眉思索，时而颔首低语，偶尔还会停顿在某一页，指尖反复摩挲那些符号，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缓缓将日记放下，看向顾云裳。
“王妃，这些符号并非私人暗记，而是三皇子旧部之间传递密信的专用暗号。”苏墨染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指尖点在日记中一处符号密集的页面，“我曾在一本失传的古籍中见过类似的记载，这些符号组合起来，翻译过来便是‘城郊坊、药材、掺假、分送西城’；再看这里，‘李、京兆尹、抽成、月中交割’，结合我此前查到的线索，不难推断，你母亲当年或许无意中发现了三皇子派系利用城郊药坊制造假药，再通过西城各大药铺中转售卖的秘密，甚至可能查到了京兆尹手下官员参与其中、收取贿赂的证据。”
顾云裳心中一震，端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果然如她所料，母亲的死绝非意外，而是被人灭口，就是因为撞破了三皇子的假药黑市网络！“如此说来，西城假药横行，背后竟是三皇子在撑腰？难怪那些药铺掌柜那般嚣张，官府也视而不见，原来是官商勾结，利益输送。”
“正是这般。”苏墨染点头，语气沉了几分，“三皇子暗中扶持假药坊，一来可以牟取暴利，填补他拉拢朝臣、豢养死士的开支；二来可以借劣质药材暗中谋害异己，此前柳氏与王夫人所用的毒药，用料驳杂，正是出自这些假药坊之手——他们用廉价药材炮制毒药，既隐蔽，又不易追查源头。而京兆尹手下的李捕头，便是这个黑市网络的关键节点，负责为假药坊通风报信、打压异见者，甚至帮他们转移药材，逃避追查。”
这番话彻底印证了顾云裳的猜测，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打假的决心。她抬眼看向苏墨染，目光坦诚而坚定：“苏掌柜，你既知晓这些内情，又有人脉势力，想必也不愿见百姓被假药所害，更不愿三皇子这般为祸朝堂、践踏律法。我想与你联手，彻底捣毁这假药网络，查清我母亲死亡的真相，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墨染闻言，眼底笑意渐浓，端起茶盏与她遥遥一敬：“王妃所言，正合我意。我守着这墨韵斋，看似避世，实则一直在留意三皇子的动向——他的势力扩张太快，早已触及各方利益，只是无人敢率先发难。我擅长人脉运作、舆论造势，却不懂药理辨假，难以固定确凿证据；而王妃精通药理，昨日畅谈时，我便知你对药材辨识颇有见地，恰好能补我之短。咱们联手，定能撕开这假药黑市的伪装，既为百姓除害，也能借机敲打三皇子的势力。”
二人相视一笑，此前的试探与警惕，在这一刻化作了并肩作战的默契。顾云裳随即从随身的锦袋中取出收集的假药材样本，一一摊放在桌上：“苏掌柜请看，这些都是我从西城药铺收集的假药材。这是假当归，用硫磺熏制，看似色泽鲜亮，实则长期服用会损伤心肺；这是假金银花，用普通枯草染色，毫无药效，反而会延误病情；还有这假黄芪，实则是板蓝根冒充，质地松散，一捏就碎。”
说着，她拿起一块假当归，走到火烛旁，轻轻放在烛火上灼烧，瞬间冒出刺鼻的硫磺味，灰烬呈灰黑色，与正品当归灼烧后清香、灰烬雪白的模样截然不同。“我自幼研习药理，还知晓一些特殊的辨假之法，能用灼烧、水溶、味觉品鉴等方式，快速分辨药材真假，甚至能提取其中的有害物质，作为定罪的铁证——这些方法简单直接，即便在官府面前，也能当场验证，让对方无从抵赖。”
苏墨染看得认真，眼中满是赞许：“王妃这辨假之法，堪称精妙。有你负责技术辨假、固定证据，此事便成功了一半。毕竟，空口无凭，唯有实打实的证据，才能让官府无法徇私，让百姓信服。”
“至于人脉造势与线索收集，便要劳烦苏掌柜了。”顾云裳坐回原位，语气恳切，“我希望你能联络京城各大药行的老字号，他们常年受假药冲击，定然对黑市恨之入骨，只要你出面，他们想必愿意出面作证，揭穿假药的危害；另外，还请你动用报馆的人脉，将西城假药横行、百姓受苦的真相公之于众，引发舆论热议，倒逼官府介入调查——毕竟，京兆尹偏向三皇子，若没有舆论施压，他定然会敷衍了事。”
“此事包在我身上。”苏墨染颔首应下，语气笃定，“我与京城‘同德堂’‘存仁药行’等几家老字号的掌柜素有交情，他们早已不满假药抢占市场、败坏药行名声，此前便曾找过我，想联手抵制，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也不敢轻易得罪三皇子；报馆那边，我有个旧识，掌管着京城发行量最大的《京中纪事》，只要我将假药材样本与百姓受害的实例送去，他定然愿意刊发，不出三日，西城假药的丑闻便能传遍京城，到时候，就算京兆尹想包庇，也难堵悠悠众口。”
二人细细商议，从辨假方法到证据固定，从人脉联络到舆论造势，从行动步骤到风险应对，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渐渐敲定了联手打假的核心计划。顾云裳负责技术层面——现场辨假、提取有害物质、制作辨伪指南、制定行动方案；苏墨染负责资源层面——联络药行老字号、对接报馆、打探假药坊的具体位置与供货规律、安排人手接应，应对突发状况。
商议到最后，苏墨染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幅手绘的黑市药材流通图谱，纸张泛黄，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汁标注着假药坊、中转铺、售卖点的位置，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详细记录着各据点的负责人、供货时间与联络方式，一目了然。
“这是我耗时半年，暗中收集的黑市药材流通图谱。”苏墨染将图谱铺在桌上，指尖缓缓点在西城区域一个标注着“张记药铺”的位置，眼神锐利，“城郊最大的假药坊，是整个黑市网络的核心，负责制造假药材，而这家张记药铺，便是假药坊在西城的最大前端据点，掌柜的张旺财，是京兆尹手下李捕头的远亲。这家药铺不仅售卖假药，还负责将假药分送到西城其他小药铺，是整个西城假药流通的枢纽，也是李捕头直接管控的据点。咱们第一步，就从这里下手。”
顾云裳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目光落在“张记药铺”的标注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此前在西城见过的那家药铺——门面气派，掌柜的满脸油光，态度嚣张，当时她还曾揭穿对方用板蓝根冒充黄芪，却被对方反唇相讥，如今想来，对方的嚣张，正是因为有李捕头撑腰。
她指尖摩挲着一旁的紫檀木颜料盒，盒身的纹路硌着指尖，让她愈发坚定：“既是李捕头的远亲，正好借机试探京兆尹的立场——若他敢公然包庇，便是坐实了与三皇子勾结的罪名；若他迫于压力查办，便是咱们撕开黑市网络的第一步。苏掌柜，咱们明日便去张记药铺‘买药’，我装作大户人家的嬷嬷，负责当场辨假、收集样本，你化身外地来的药材商，假意批量采购，套取假药坊的地址与供货时间，咱们一举拿下这个据点，为后续捣毁城郊假药坊铺路。”
苏墨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好主意。明日我会安排两个可靠的人手，扮作我的伙计，跟在咱们身边，一来方便套话，二来可以暗中收集证据；另外，我会让人在药铺附近的小巷接应，以防李捕头的人狗急跳墙，对咱们动手。”
说着，他又从匣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袋，递到顾云裳面前：“这里面是特制的绢帕，浸过特殊药剂，能吸附药材上的硫磺、染料等有害物质，你明日带去，悄悄擦拭假药材，便能收集到最直接的污染证据；还有这枚玉佩，是我墨韵斋的信物，若遇到危险，出示这枚玉佩，我的人便会立刻现身相助。”
顾云裳接过锦袋与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中暖意涌动。她此前虽对苏墨染心存警惕，却未曾想对方竟考虑得如此周全，从证据收集到安全防护，面面俱到。她深深看了苏墨染一眼，郑重道：“多谢苏掌柜。今日与你议定大计，我心中总算有了方向。往后联手，还请苏掌柜多多提点，若有需要我出力之处，也请尽管开口。”
“王妃客气了。”苏墨染浅笑，端起茶盏，“咱们目标一致，皆是为了百姓，亦是为了扳倒三皇子的恶势力。往后便是盟友，不必这般见外。今日时间不早，王妃可先回府准备，明日辰时，咱们在张记药铺附近的‘清风茶寮’汇合，再一同前往药铺。”
顾云裳点头应下，将日记、假药材样本与锦袋、玉佩小心收好，起身道别：“好，明日辰时，我定准时赴约。今日劳烦苏掌柜，改日再登门致谢。”
说完，她转身走出墨韵斋，铜铃轻响，身后传来苏墨染温润的声音：“王妃路上小心，切记，明日行事，切勿打草惊蛇，一切见机行事。”
顾云裳回头颔首，快步走出小巷。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手中的玉佩与锦袋，仿佛承载着并肩作战的默契与决心。她知道，明日前往张记药铺的行动，只是打假之战的开端，也是她与三皇子派系正面交锋的第一步，前路必定充满凶险，但有苏墨染这个盟友，有周密的计划，她无所畏惧。
只是她未曾想到，这份看似周密的计划，早已被人暗中窥探。就在她离开墨韵斋后，一个穿短打的壮汉从巷尾走出，悄然跟上了她的马车，而这一切，都被墨韵斋二楼窗边的一个身影看在眼里，苏墨染端着茶盏，眼底的温润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深邃的凝重——看来，三皇子的人，早已盯上了他们，明日的行动，怕是不会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