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教授点点头,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带着顶级专家的权威感:“方先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但伤势非常严重。主要问题集中在几点……”
“头部创伤遭受重击,导致中度脑震荡,颅内有多个轻微出血点。万幸的是出血点位置相对边缘,术中已成功止血并清除部分淤血。”
“胸骨线性骨折,左侧第三,第四肋骨骨折,断端有轻微移位。幸运的是骨折断端未刺破肺脏或大血管,但撞击造成了胸腔少量积血,我们已放置引流管。需要警惕肺部感染和呼吸功能恢复。”
“左臂肱骨中段粉碎性骨折,伤势严重且复杂。我们已进行了清创和初步的内固定手术,但骨骼碎裂严重,后期恢复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精细的康复,不排除需要二次手术调整的可能。”
“目前方先生,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自主呼吸微弱,完全依赖呼吸机辅助。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已转入IcU重症监护室。”
“接下来的24-48小时是真正的危险期,我们将动用医院最好的设备和医护力量,24小时不间断监护。”
林雪沁听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诊断,每一条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林雪沁的身体剧烈的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全靠苏婉清和苏清雅,及时扶住才没倒下。
“我们能……看看他吗?”
苏婉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自镇定的问道。
“可以,但时间不能长,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停留时间控制在15分钟以内。”
秦教授强调道,同时看了一眼林雪沁额角贴着的纱布……
“另外,林小姐,您的伤口虽然小,但也需要定期消毒换药,避免感染。”
厚重的IcU大门,滑开。
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和各种仪器运转的声音,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病床,被各种精密的仪器环绕。
方正躺在病床上。
方正脸上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额角贴着纱布,口鼻罩着氧气面罩。
身上盖着薄被,但露出的左臂已被固定好,缠着厚厚的绷带和夹板。
裸露的胸口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旁边还有输液泵,呼吸机等设备。
屏幕上跳动着规律,但略显缓慢的心跳波形,呼吸波形依赖呼吸机,血压数值等。
方正闭着眼睛,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嘀嘀”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林雪沁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虚浮。
她停在床边,心痛的看着床上的人。
泪水再次无声的涌出,滑过她的脸颊。
林雪沁颤抖着伸出手,想触摸方正的脸……
“方正……”
林雪沁喃喃低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从未有过的脆弱:“你……醒醒……求你……”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冰山总裁,此刻只是一个害怕失去丈夫的普通女人。
苏婉清站在女儿身后,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婿,再看看女儿悲痛欲绝的背影,眼圈红了。
苏清雅看着闺蜜的样子,眼圈也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轻轻拍了拍林雪沁的肩:“雪沁,阿正会挺过来的。陈院长和秦教授都是顶尖的专家,他们会尽全力。听话,我们先出去,让他休息。”
林雪沁固执的摇头,目光一瞬不瞬,锁在方正脸上。
苏婉清与清雅相继劝解无果,无奈之下,便由着林雪沁的心意……
苏婉清看着女儿额头伤口,让护士拿来消毒药水,苏婉清半哄半强制,拉林雪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检查林雪沁额头的伤口,并重新消毒包扎。
林雪沁像个木偶般任由母亲动作,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人。
……
IcU病房内,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嘀嘀”声。
林雪沁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苏婉清已经给她处理好了,额角的伤口,贴上了小巧的纱布。
苏婉清被医生叫去沟通更详细的治疗方案。
而苏清雅被林雪沁一句,她想陪陪方正为由请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清醒着心如刀绞,一个昏迷着无知无觉。
林雪沁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触碰他放在被子外,没有受伤的右手。
方正这时的手很凉。
林雪沁用自己的双手,小心的将他的大手包裹住,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方正……”
林雪沁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沙哑而轻柔,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听得见吗?我是雪沁……”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气息。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昨晚宴会厅里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她眼前闪现:他笨拙却真诚地夸她比月亮好看……
他被王少奚落时强装镇定的样子……
他端着盘子专注干饭的侧脸……
他面对长辈时不卑不亢的态度……
还有……当李天志指桑骂槐时,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受伤和倔强……
以及最后,在死亡阴影笼罩的瞬间,方正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和他嘶吼着让她趴下的声音……
“对不起……”
滚烫的泪珠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林雪沁的声音哽咽:“我不该让你开车的……我不该……总是对你那么冷……不该……”
她语无伦次,积压在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情绪,在这一刻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汹涌的宣泄出来。
“你醒过来……好不好?”
林雪沁将脸颊,轻轻贴在方正的手背,泪水浸湿了床单:“只要你醒过来……我……我再也不凶你了……我……”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方正深度昏迷,对床边妻子痛彻心扉的告白和泪水,毫无所觉。
林雪沁不知何时伏在床边睡着了。
极度的精神煎熬,和身体疲惫,终于压垮了她。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下眼睑,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方正没有受伤的右手,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