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到后半夜开始，伤处的钝痛和火辣辣的感觉就明显减轻了许多。
仿佛伤口在快速愈合的酥麻痒意，让她睡得格外沉。
毛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清晨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给病房里的一切蒙上一层灰蓝的色调。
然后，她看清了横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
瘦削，苍白，骨节分明，能清晰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此刻，这条手臂正松松地圈着她的腰。
毛悦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清醒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
年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视野。
因为距离太近，毛悦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清她紧闭的眼睑下微微颤动的睫毛，看清她淡色的嘴唇。
这是毛悦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年颜。
不是平时那种带着嫌弃和烦躁的匆匆一瞥，也不是偷拍纹身时的鬼鬼祟祟。
是真真切切面对面地看。
看清之后，毛悦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太瘦了。
瘦得几乎脱相。
脸颊都要有些凹陷，下巴尖得像能戳人。
脸上没什么血色，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
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
以前只觉得她寡淡，像个没灵魂的木头美人。
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美人，这分明像一具被透支到极限仅靠本能支撑着的躯壳。
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年颜还没这么瘦，这些天她喂了不少，本来长了点肉的。
怎么……她生病这阵子，一下子都饿下去了。
因为被冒犯升起的火气熄了大半，她甚至有些愧疚。
这女人，以前没过什么好日子，自己还这么折腾她。
但很快愧疚就消失了。
她可是吃了自己不少东西！还占了自己不少便宜！
虽然她是无意识的。
但那也是占了！
她试着动了动，想把自己的腰从那条手臂下解救出来。
然而，她刚一动弹，年颜的手臂就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力道不大，但足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毛悦僵住了。
她想起了这傻子恐怖的身手，想起了黑皮他们不成人形的下场。
这要是条件反射给她来一下……她这刚有起色的伤口恐怕得直接裂开，二度进IcU。
算了算了……惹不起。
以前这傻子半夜爬她床上睡，好歹还知道缩在角落里，或者直接躺地上。今天倒好，直接上手上来了。
她保持着这个别扭又亲密的姿势，不敢再乱动，只能无奈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年颜的脸。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年颜眉心那点细微的褶皱上。
鬼使神差地，毛悦伸出没被压住的那只手，用指尖试图去抚平那点褶皱。
指尖刚刚触碰到，年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
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全是戒备。
毛悦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完了！要挨揍了！
毛悦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然而，戒备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年颜的目光聚焦，往前凑了凑，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毛悦，又变成了茫然的样子。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正搂着毛悦，手臂还圈在对方腰上。
她眨了眨眼，然后犹豫地松开了手臂。
毛悦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感觉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
“行了，醒了就起来。”
毛悦故作镇定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语气尽量平常，“去洗漱，然后看看早饭送来了没。”
年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从地下了床，走向卫生间。
毛悦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腰间刚才被圈住的地方。
她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惊喜地发现，腹部的伤口竟然好了很多。
疼痛感微乎其微，动作也灵活了不少。
奇怪的很，她的恢复能力这么强？
而此刻，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年颜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刚才被毛悦指尖碰过的地方。
镜中人的眼神暗了暗，似乎有瞬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