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谷幕那句轻得像叹息的“喜欢”在空旷的客厅里飘散开，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无声的巨浪。
她紧紧闭着眼，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着，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她整个人呼吸都要困难了。
说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这辈子，她打架斗殴，摸爬滚打，什么浑话脏话都说过，唯独喜欢这两个字，干净得让她觉得烫嘴，陌生得让她心慌。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连她那个早就不记得模样的妈都没有。
当初毛悦在巷子里堵住她，她也只是说了句喝多了就赶紧回家，别跟她耍酒疯。
周围恢复正常，世界，因为这两个字，暂时从毁灭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一片死寂中，谷幕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路绵逐渐不再压抑的呼吸声。
捧着她脸颊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冰凉依旧，却似乎带上了一点温度。
谷幕不敢睁眼，她怕看到路绵脸上出现任何她无法应对的表情。
“……姐姐，”路绵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你刚才……说什么？”
谷幕的身体猛地一僵，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让她一阵眩晕。
她……她没听清？还是……不信？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股几乎要让她夺门而逃的羞耻和慌乱。
“我没听清呢，姐姐。”路绵的声音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紧闭的眼睑，带着不肯罢休的意味，“再说一遍，好不好？”
谷幕猛地睁开眼，撞进路绵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牢牢地锁住她，不给她丝毫逃避的空间。
“我……”谷幕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
刚才那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现在要她再说一遍，简直比让她去死都难。
【宿主！加油啊！再说一遍！位面刚稳定一点！】系统在她脑海里急得跳脚，【就当……就当念咒语！为了世界和平！】
去他妈的世界和平！
谷幕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现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路绵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只是眼睛里的光，似乎随着她的沉默，一点点地，又暗了下来。
刚刚稳定下来的空间，似乎又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
谷幕心头一紧。
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猛地别开脸，避开路绵过于灼人的视线。
她盯着沙发，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羞耻而变得有些扭曲发颤。
“喜、喜欢！行了吧！”
喊完这句话，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太丢人了！
路绵愣住了。
她看着谷幕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看着她通红得几乎要冒烟的耳根，看着她因为羞愤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双原本带着偏执质问的眼睛里，仿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不是嘲讽，不是不信。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平时那种温柔无害的浅笑，而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愉悦的轻笑。
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谷幕被她笑得更加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地瞪向她：“你笑什么？！”
路绵止住笑，眉眼弯弯。
她重新伸出手，这次不是捧脸，而是轻轻抚上谷幕滚烫的脸颊，指尖带着凉意，试图安抚她那过高的体温。
“我高兴。”路绵的声音软了下来，“姐姐说喜欢我，我很开心。”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谷幕脸颊的皮肤，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姐姐，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像是在诉说一个秘密，“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
从那个肮脏的工厂，她被她背起来的那一刻。
从那个医院，她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那一刻。
从那个绝望的七年，她日日夜夜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呼唤她名字的那一刻。
她就在等。
等这颗看起来又冷又硬的心，能为她软化一点点。
谷幕感受着脸颊上微凉的触感，听着路绵近乎呢喃的话语，那点羞愤和别扭的感觉倒是降下去了些。
她别扭地动了动，想躲开那只手，却被路绵更紧地贴住。
“姐姐，”路绵看着她依旧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眼睛，声音带着蛊惑，“看着我，再说一遍，好不好？”
还来？！谷幕简直要疯了。
这女人怎么得寸进尺？
“不说。”她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路绵也不恼，只是微微歪着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像只撒娇的猫：“姐姐……就说最后一遍，我想听。”
谷幕：“……”
她最受不了路绵这种眼神。
【宿主，你从了她吧！就当哄小孩了。她这么喜欢你！】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谷幕似乎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嚼薯片声。
谷幕咬了咬牙，心里把系统和路绵一起骂了个遍。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一样，猛地转过头，视死如归地对上路绵的目光。
“喜欢你！听到了吗？！”
说完，她立刻又想别开脸，却被路绵抢先一步捧住了。
这一次，路绵没有再要求她重复。
她看着谷幕那副又凶又羞，眼神闪烁就是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看着她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张开的唇瓣，眼底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是落满了星辰。
她缓缓凑近。
谷幕看着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
路绵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带着一丝痒意。
然后，一个轻柔又带着试探和无比珍视意味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上次那个一触即分的奖励，这个吻停留的时间更长，更温柔，也更坚定。
谷幕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路绵唇瓣的柔软和微凉，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有些紊乱的呼吸。
她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到路绵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轻轻舔舐过她的唇缝，她才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路绵。
“你……！”谷幕捂着嘴，像是被烫到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红白交错，又羞又怒。
路绵被推开，也不生气，只是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看着谷幕那副炸毛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还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
“姐姐，”她声音带着点亲吻后的沙哑，满足得像只偷腥的猫，“你的喜欢，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