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天灵盖上，整个脑子都“嗡”地一声，瞬间空白，睡意也没有了。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喜欢？喜欢她？！
不是那种妹妹对姐姐的依赖和感激，而是……那种喜欢？！
谷幕猛地坐直了身体，动作大得差点把路绵从床上掀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依旧蜷缩在她被窝里的路绵，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谷幕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发烧烧糊涂了？”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探路绵的额头，却被路绵轻轻避开。
路绵也慢慢坐了起来，被子从她肩上滑落。
她脸上那种怯生生的表情消失了，是一种谷幕从未见过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可以洞悉一切的冷静。
“我没有胡说八道，姐姐。”路绵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很清醒。”
她看着谷幕，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你每次出现，都太巧了吗？”路绵缓缓说道，“我被欺负，你来了；我被李莎莎堵在巷子里，你来了；我在酒会上被逼着喝酒，你来了；甚至我去后山，你也在附近……”
她每说一句，谷幕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你就像是……专门为我而来的神明一样。”路绵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谷幕心头巨震，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她总不能察觉到什么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放屁！”谷幕强装镇定，粗声粗气地反驳，眼神却不敢与路绵对视，“那是我太闲了！凑巧碰上而已！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破事？！”
“是吗？”路绵轻轻反问，她往前倾了倾身子，一点点靠近谷幕。
谷幕被她逼得下意识往后仰，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路绵的双手撑在谷幕身体两侧，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谷幕能清晰地看到路绵纤长的睫毛，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
谷幕浑身僵硬，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姿势太有压迫感，也太……暧昧了。她伸手想去推开路绵，手腕却被路绵一把抓住。
路绵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手指冰凉，紧紧箍着她的手腕。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路绵直视着谷幕慌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沉稳和执拗，“我十八岁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十八岁……
谷幕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确实，褪去了些许稚气，眉眼间已经有了少女的清丽轮廓。
可她一直把路绵当成需要照顾需要引导的小女主，从来没把她当成过一个成熟的，会对她产生这种感情的……女人。
这冲击力太大了！比她知道自己穿书了还让她难以接受！
“你……你松开！”谷幕试图挣脱，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是对这种超出掌控的情感的恐惧。
“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路绵不肯放手，反而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谷幕的鼻尖，“如果我喜欢你，你会让我一直跟着你吗？”
谷幕被她逼得无处可逃，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答？她怎么回答？！说好？那不成变态了吗？！说不好？
那任务怎么办？！虽然现在任务也眼看要黄了……
不对！重点不是任务！重点是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啊！
“路绵你冷静点！”谷幕偏过头，避开她那过于炙热的视线，声音干涩，“这根本就不可能！我是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来跟你搞这个的！”
“帮我？”路绵轻轻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帮我回到周贺然身边吗？”
谷幕瞳孔一缩，猛地看向路绵。
路绵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微微歪了歪头：“姐姐，你每次刻意制造机会让我和他相处，真的很明显。”
谷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自以为隐蔽的推动，原来早就被这丫头看在眼里。
“所以，姐姐做的一切，包括保护我，照顾我，都只是为了把我推给另一个人，对吗？”路绵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是……”谷幕下意识地否认，可后面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为了任务，那是为了什么？她难道还能说是为了积分为了回家吗？
“那是什么？”路绵紧紧逼问，眼神执拗地锁着她，“为什么外婆要接我走的时候，你看起来那么不开心？是因为我要远离周贺然了，还是姐姐舍不得我呢？”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谷幕的心上。她无法反驳，因为路绵说的，几乎就是真相。
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路绵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了下去。
她松开了钳制着谷幕手腕的手，身体微微后退了一些，但依旧将谷幕困在方寸之间。
“看，姐姐连骗我都不愿意。”她低声。
谷幕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苍白的安慰，可三十年来形成的理智和清醒，以及内心深处对麻烦的规避本能，让她最终还是硬起了心肠。
她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路绵可以不清醒，她不可以。就算没有这个系统没有这个任务，也不可以。
“路绵，”谷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小，可能分不清依赖和别的感情。我照顾你，是……是出于责任。没有别的意思。你以后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
她拒绝得很干脆，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
路绵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谷幕几乎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那样委屈地掉眼泪。
但是没有。
路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得让人心慌。
忽然，她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声短促。
“我知道了。”她说着，终于彻底退开，翻身下了床。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谷幕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她就看到路绵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
“咔哒。”
门，应声而开。
根本……就没锁！
刚才拧不动，完全是路绵装出来的。
谷幕瞪大了眼睛。
路绵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谷幕从未听过从她嘴里说出来过的嘲弄。
“看来姐姐……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甚至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砰。”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房间里只剩下谷幕一个人，还维持着那个被困在墙角的姿势，浑身僵硬。
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同时嗡嗡作响，又像是有个炸弹刚刚被引爆，留下满地狼藉和持续的耳鸣。
路绵喜欢她？
路绵刚才是在试探她？
门根本没锁……
信息量太大，太惊悚，太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谷幕顺着墙壁滑坐到床上，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额角，试图理清这团乱麻，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剧情崩得妈都不认识，女主还对她产生了这种……扭曲的感情？
她该怎么办？
回家……还有希望吗？
为什么偏偏是她啊！
谷幕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路绵的眼神，还有那句“看来姐姐是真的很讨厌我”，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这都什么事啊。她一个只想完成任务回家的倒霉蛋，怎么就把剧情搞成这个样子了？女主不喜欢男主，反而对她......
谷幕猛地坐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醒点！路绵才十八岁，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
等以后她回到正轨，遇到真正合适的人，就会明白现在的想法有多幼稚。
对，一定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任务眼看要完蛋，但总得想办法补救。
也许......也许该去找系统问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抠门又没用的系统，除了发布任务和扣积分，什么时候给过实质性的帮助？
但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喊了一声系统。
果然没动静。
她重新瘫回床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像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而门外，路绵背靠着墙壁，缓缓闭上眼睛。
被姐姐拒绝了。似乎有点在意料之内。
好像她的喜欢囚不住姐姐。
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