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这是困扰槐安许多年的问题,她何德何能得如此信任、如此垂怜,千般纵容,万般迁就。
侓欲清的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任何因冒犯而产生的愠怒,她的笑还是那般温和,伸手揉了揉身上人的脸。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这样的理由,可还令你满意?”
“因为我是您的弟子?因为我倾心于您?”
“不,因为是你。”
槐安听到这句话,呼吸急促而沉重,过了许久,她才仿佛消化完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当她终于开口时,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带着被情绪浸润后的湿意,“您心悦于我。”
笃定的语气,空气在瞬间变的清澈,困扰在心中的雾霾终于消散,槐安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开心的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如同拼凑一封破碎的信件那样,最后一片被轻轻放下时,内容终于完整的、清澈的呈现在眼前。
她低下头依在侓欲清的心口,听着那平稳的跳动,“真好…那日后可不可以再多喜欢我一点,就一点…”
侓欲清还未来得及回话,对方已然抱住了她。
槐安静静的抱着侓欲清,手落到纤细的腰肢上,如同被带上山时那般将脸埋入她的颈间。“师父,求您了…别再丢下我了…求您了…”
明明是已然冠绝于世的尊者,明明是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但是槐安甚至只是轻轻的贴着似的拥抱,她不敢太过于强迫对方,生怕又是亲近后的不辞而别。
侓欲清只觉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最软的地方,初见时的光彩与之前的体面荡然无存,只剩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摇尾乞怜的害怕。
她并不能理解,明明她说的是表达心悦的话,为何眼前人会有如此反应,莫不是她不该表达这情感?
“我不走…也不会抛弃你,若是你不信,把我囚禁在这里吧…我愿意的。”侓欲清伸手轻轻放在她颤抖的脊背上,在此刻所有的原则、对自由的向往与对自我的扞卫都不存在了。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她忽然明白了,这个世上有一种枷锁,并非由寒铁铸成,而是由另一个人的痛苦淬炼而成的。它比任何牢笼都坚固,因为在看到对方痛苦的瞬间,就已经心甘情愿的戴上了。
槐安抬头撞上那片温柔又平静的眼眸,那不是冲动,是完成一系列权衡后、决绝的清醒。
她的师父告诉她,自愿走进这个牢笼。
“不!”这个字几乎是硬生生从牙关挤出来的,一个自私的她想要接受,而另一个的她却想推开这份送上门来的肉。
‘抓住她!这是你唯一的光。让她证明她的爱,用这种事来填补这一千多年的等待,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你渴望的吗?--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绝对证明。’
‘推开她!不能如此沉沦!师父从小的教导你都忘了吗?而且…你怎么忍心让她被囚禁于这泥泞中?你的痛苦是你心甘情愿造成的结果,凭什么成为束缚她的牢笼?你这不就是趁她没了记忆实施的一场最卑劣的绑架吗?’
是啊!这一千年太久了!她寻遍天下!甚至几次入黄泉都没有找到的人…
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说愿意困在这里。
可…不该是这样的…
槐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退出侓欲清的怀抱,挣扎的尽头,是一片空白。
接受囚禁,需要爱与勇气。
拒绝牺牲,也需要这般勇气与爱。
槐安匆匆丢下一件衣服便离开了,她应该去透透气,再这样下去,她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会做些后悔终生的事了。
……
“欲清,你跟三姐说实话,那个小白脸是不是欺负你了?”落曌见到侓欲清一整个不爽,为什么她四妹妹的衣服换了?为什么她四妹妹身上有别的味道?为什么她四妹妹身上会有奇怪的东西?
“并未…只是签了婚书,与她亲近了一番,不存在什么欺负的。”侓欲清说完就看到已经完全呆住了的沈江溋以及瞳孔都已经变为蛇瞳的落曌。
“咳…”一声似乎呛到般的咳嗽从竹林中传出。
“谁!出来!”落曌当即看向那边,她真没想到就一个时辰没有看着自己的四妹,一下子婚都结了!
这不是欺负这是什么!
江稚鱼缓缓走了出来,落曌见是她脸一下子就垮了,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缠了她一个时辰,才让那个小白脸成功骗她四妹妹的。
“她人呢?!她这就是欺负你没了记忆,哄骗你!”落曌直接无视了江稚鱼,她气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快了,再让她看到那个小白脸,她非要一口咬过去不可!
“她出去了,我好像说错话了,三姐姐…怎么办呀?”侓欲清有些自责,对方直接跑了出去,像是气极了,可她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好啦…不要难过…等人回来,三姐姐带你去问问,若是不行便跟我下山,三姐带你云游四方!”落曌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侓欲清的脑袋,‘该死的小白脸!’
“那个…四师叔…槐安应该不会生您的气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江稚鱼听完,想了又想着实想不到她那个为了寻人捅天入地的师妹,会生这位的气。‘应该说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求您,给您背回去的概率都比生气的大吧…’
“好巧~各位都在啊~”向映星慢慢悠悠走出来,目光落到换了一身衣服的侓欲清身上,‘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稚鱼看到向映星的一瞬间,目光先是看向躲她师父身后的沈江溋,然后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四师叔。‘哦~我懂了~’
“师父,我准备了好多酒水,您跟我去尝尝如何?”江稚鱼给沈江溋使了个眼色,夹起人就往外跑,还不忘安抚对方,让落曌别担心。
向映星的目光一直在侓欲清身上,一直等到三人的气息完全消失,才走近了几步“我头发都白了,是不是不好看了?四师妹。”
侓欲清不明所以,警惕着来人未曾开口。
向映星似乎也没有想过对方会回话,自顾自开口道,“前些日子五师弟所取的蛟龙筋,紧绷了一千多年,他原本想用来炼着灵器的,刚把压着的东西卸下来,没想到那龙筋直接断了。明明是给那东西卸力的,怎么会断呢?”
“唉…大抵是一千年太长了,一时之间没有适应,所以外力一干扰,自身保持的力便乱了。”
“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呢!还真是人活久了,话也变多了,就是不知道这精神状况如今算不算好?”向映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侓欲清的反应,见人始终淡淡的也看不出有没有听出来了,她也只能打着哈哈离开,总不能真直白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