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闲满心幽怨，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长安街上，供人围观指点。
原本因为穿越而来，对李世民这个历史上评价极高的“天可汗”还存着几分敬佩和好奇，觉得能在他手下混，应该不至于太憋屈。
可现在，那点子钦佩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的牢骚。
什么千古一帝，什么知人善任，这老小子分明就是个坑货！
早知道是这么个局面，打死他也不该应承来这一趟。
老老实实在府外等着不好吗？
还不用得罪那个小心眼的禁军统领郑仁泰……
想起刚才郑仁泰那想要杀人的眼神，郑闲虽然不惧，但平白多一个敌人，总归是不好。
似乎是看穿了郑闲内心中的小九九，主位上的李世民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威严，却又显得格外“体恤”：“好了，朕要和诸位爱卿商议国朝大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郑闲，你且退下吧。”
退下？
郑闲猛地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玩意儿？
这就完了？
叫自己进来，先是被一群大佬围观，然后被皇帝当众吹捧了一番，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紧接着就让自己滚蛋？
搞了半天，自己就是个工具人，被拉来走个过场，给李世民的“爱才”戏码增加点道具真实感？
郑闲心中的幽怨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几乎要淹没了他那张还算平静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李二你玩我呢”，努力维持着臣子的本分。
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就在府门外大街上等着呢！
至少不用进来受这份洋罪，更不用平白无故得罪一个禁军统领！
这算什么事儿啊！
郑闲心中憋屈，连最起码得臣子本份都不想守，正要转身离开。
“慢着！”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而有力的娇喝自身后响起，打断了正堂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正堂门口，两位女子娉婷而立。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妇，身着合体的锦缎衣裙，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英气勃勃、不让须眉的风姿，眼神锐利，顾盼间带着一种久经风浪的沉稳和果决。
在她身旁，则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眉目如画，清丽绝伦，正是李靖的掌上明珠，李舒婉。
此刻，李舒婉正俏生生地站在那美妇身后，一双明眸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羞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悄悄地望向堂中的郑闲，还几不可见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是李夫人和婉儿！
这里毕竟是卫国公府，李夫人要进来，外面的那些禁军和内侍自然不强硬阻拦。
李夫人领着李舒婉，步履从容地走进正堂，目光直接略过了首位的皇帝和两侧的国公大臣们，径直落在了郑闲身上。
她如同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般，将郑闲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好几眼，那目光锐利而直接，仿佛能看透人心。
半晌，她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声音清亮：“你，就是郑闲？”
看到李舒婉那焦急又带着暗示的眼神，郑闲脑中嗡的一声，瞬间福至心灵。
我靠！
这位气场强大的美妇人，不就是传说中的红拂女，自己未来的……丈母娘？！
电光石石之间，郑闲心中那股对李世民的滔天怨气瞬间被强行压了下去，如同被巨石镇压的泉眼，连一丝水花都不敢冒出来。
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也迅速调整，换上了一副带着三分恭敬、三分局促，还有四分恰到好处的……微羞的笑容。
没错，就是微羞。
面对未来丈母娘，该有的态度必须有！
“晚、晚辈郑闲……”他心念电转，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决定用一个最稳妥的称呼，微微躬身行礼，“见过……李夫人。”
喊“伯母”？太自来熟，显得轻浮。
喊“国公夫人”？太生分，不够亲近。
“李夫人”这个称呼，既表达了尊敬，又不过分亲昵，也不会显得过于疏远，刚刚好。
李夫人看着郑闲那副乖巧又带着点少年羞涩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再次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宣布道：“嗯，你很不错，配得上我家婉儿。”
“！！！”
此话一出，整个正堂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不止是郑闲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认可砸得有点懵，就连首位上的李世民，以及两侧坐着的、站着的，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国公勋贵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诧异无比的神色。
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虽然京中关于郑闲和李家小姐的传闻早就不是秘密，不少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但谁也没想到，李夫人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当着陛下的面，如此直白地表示认可！
这简直就是当众拍板了！
惊讶过后，众人看向郑闲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
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但得了陛下的青睐，连卫国公夫人都如此看好？
李舒婉羞得满脸通红，轻轻跺了跺脚，嗔怪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阿娘！”
而一心想将郑闲招为驸马，让他娶长乐公主的李世民，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眉头则是不动声色地微微蹙了起来。
失策！
真是失策！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李靖夫妇可能对郑闲的认可。
今天一大早兴师动众地把文武重臣都拉到卫国公府，名为探病，实则就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场合的严肃性，给李靖施加压力，让他不敢轻易表态，至少要将此事拖延几年，等自家的长乐再长大一些。
谁知道，他算计了李靖这个老实人，却独独漏算了红拂女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江湖奇女子！
一上来就直接盖章认可？
这还让他后续的计划怎么实施？
简直是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