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着管家向府内深处走去。
薛仁贵和苏定方紧随其后,手中还捧着那两个分量不轻的锦盒。
管家在前面引路,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堆满了殷勤的笑容,那态度,与其说是对待一位初次登门的晚辈,不如说是伺候着半个主子。
他在卫国公府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眼力劲儿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从夫人和小姐的神色,再到眼前这般惊动圣驾的阵仗,他心里门儿清——这位郑公子,只怕就是未来的姑爷了。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恭敬得几乎有些谄媚。
一路穿廊过院,府中的仆役婢女见到管家亲自引路,又看到这不同寻常的阵仗,都远远地避让开来,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毕竟,皇帝陛下就在府中。
他们虽然都是卫国公府上的下人,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但面对今天这样的阵仗,依旧表现的谨小慎微。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正院门外。
管家停下脚步,侧过身,对着郑闲三人又是一个躬身,压低了声音,语气愈发恭谨:“郑公子,老爷、夫人以及陛下和诸位国公爷都在正堂闲聊,小的身份低微,就不便进去了,您请。”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交代了门口侍立的仆从几句,便识趣地躬身后退,隐没在了一旁的垂花门后。
郑闲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薛仁贵和苏定方深吸一口气,也跟了进去。
甫一踏入正堂,饶是薛仁贵和苏定方这等未来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也不由得心头一凛,脚步微顿。
只见宽敞的正堂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正上方的主位上,端坐着的正是大唐天子李世民,他身着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
李世民左右两边,各设了几张座椅,坐着的无一不是当朝重臣,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
还有一身戎装、神色肃然的卫国公李靖本人,此刻也只能坐在侧位。
再往外围,靠近门口和墙角的地方,竟然还站着不少人影,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细看之下,竟也都是些在朝堂上跺跺脚都能让长安城抖三抖的国公勋贵!
只是此刻,他们却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如同侍卫般,在角落里站着旁听。
这等阵仗,哪里是寻常的探望?
分明就是一场小型的朝会!
薛仁贵和苏定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和凝重。
他们虽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沙场点兵之志,但毕竟尚未真正发迹,平日里连见勋贵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是见到皇帝下了。
何曾见过如此多的大唐顶级权贵汇聚一堂?
能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波澜,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已是极为不易。
相较之下,郑闲的表现却淡定得多!
仿佛是来邻居家串门。
他面色如常,步履从容地走到堂中,先是对着首位的李世民躬身一礼:“微臣郑闲,见过陛下。”
随后,他又转向两侧及站立的众人,抱拳拱手,朗声道:“见过卫国公,见过诸位国公大人。”
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李世民看着郑闲,眼中露出明显的笑意,抬了抬手:“郑家小子,不必多礼,快快过来。”
堂内许多国公勋贵,对郑闲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什么“少年奇才”、“陛下心腹”、“郑氏家主”,传闻听了不少,但真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此刻见他年纪轻轻,在如此威压之下竟能应对自如,都不由得暗暗称奇,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李世民显然很满意郑闲的表现,他目光扫视全场,朗声笑道:“诸位爱卿,今日召大家来卫国公府,除了探望药师之外,还有一事,便是想让大家见见朕看重的这位少年英才。”
他伸手指向郑闲,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期许:“这位便是郑闲,郑家小子。年纪虽轻,却已为我大唐立下不少功劳,无论是格物之学,还是战场杀敌,皆有独到之处。朕甚爱其才,日后,还望诸位爱卿多多提携指点,他将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之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尤其是那些对郑闲了解不深的国公们,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来的栋梁之材”?
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而且言语之间,那股子栽培、看重之意,简直是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
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陛下如此青睐?
当然,房玄龄、杜如晦以及李靖等少数几人,却是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
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郑闲打过交道,深知这少年看似寻常,实则胸有丘壑,其才情、其眼界、其手段,绝非常人可比。
陛下如此看重,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郑闲,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对着李世民和众人的目光,再次微微躬身。
然而,在他那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内心早已是万马奔腾,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靠!老李你搞什么飞机?!”
郑闲心中疯狂吐槽,“老子特么是第一次正式上卫国公的门啊!本来就是傻小子提着礼物见未来老丈人丈母娘,被你这么一搅和,性质全变了好吧!”
“还当着这么多国公的面说什么‘未来栋梁’?
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宠信我是吧?”
亏我还屁颠屁颠准备了两份厚礼,想着给老丈人丈母娘留个好印象……
现在这阵仗,还怎么拿出来?
怎么表现对卫国公府的重视?
郑闲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感觉自己精心策划的“拜见岳父岳母攻略”第一步,就被李世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给搅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