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姑是个热心肠,自从我离婚后的这些年,知道我干的是“特殊行业”后,没事就整天操心我的终身大事,生怕我哪天被哪个女鬼或者狐仙给拐跑了。电话里磨破了嘴皮子,非要我来沈阳见见她老姐妹的闺女,说是个老师,知书达理,肯定能理解我的“工作性质”。
拗不过她,我只好带着王胖子这个“亲友团”一起北上沈阳。王胖子一听能公费旅游,屁颠屁颠就跟来了,美其名曰给我“把关”。
到了沈阳,二姑直接把我们塞进中街附近一家宾馆,约好第二天下午在沈阳故宫门口见面。
“我跟你说小丁,那姑娘可俊了,大眼睛双眼皮,还是个教历史的,跟你肯定有共同语言!”二姑在电话里喋喋不休。
王胖子在一旁挤眉弄眼:“老丁,听见没?教历史的!你俩可以聊聊故宫里哪个娘娘死得最惨,哪个井里怨气最重,多有共同语言!”
我懒得理他。不过既然来了沈阳,沈阳故宫倒是值得一去。这座清初皇宫,虽不及北京故宫宏伟,但底蕴深厚,气场独特,说不定能有些意外发现。
第二天下午,我们提前到了故宫门口。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姑娘还没来。王胖子开始嘚啵:“瞅瞅,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这姑娘时间观念不行啊...”
正说着,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匆匆跑来,额头上带着细汗,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丁先生吧?班上有个学生问题目,耽搁了...我是林晓月。”
她抬起头,果然如二姑所说,眉眼清秀,气质温婉,眼神清澈有神。不知为何,我看着她,竟隐隐觉得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寒暄几句,我们买了票走进故宫。林晓月不愧是历史老师,对故宫的掌故如数家珍,从努尔哈赤到大玉儿,讲得生动有趣。
王胖子凑到我耳边低语:“行啊老丁,这姑娘不错,像个文化人,比那些神神叨叨的强...”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晓月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崇政殿的屋顶,轻轻“咦”了一声。
几乎同时,我体内的胡翠花也发出了警示:“弟马,有妖气!很纯粹...是咱家同类的气息!”
我顺着林晓月的目光望去,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给故宫镀上一层金边。就在崇政殿那金色的琉璃瓦屋檐上,竟蹲坐着一只毛色油亮、体型颇大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合十,对着天边刚刚升起的一轮皎洁明月,竟像人一样,一拜、再拜、三拜...姿态虔诚无比!
黄鼠狼拜月!
这可是民间传说中,黄鼠狼修行的重要法门!没想到在这繁华都市、皇家宫殿之内,竟能亲眼得见!
更让我吃惊的是,一旁的林晓月看着那只拜月的黄鼠狼,非但没有害怕,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种...了然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复杂神色?
王胖子也看见了,吓得一哆嗦,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妈呀!老丁!瞅见没?那...那黄皮子成精了!它它它...它在拜月亮!”
那只拜月的黄鼠狼似乎听到了动静,停下动作,扭头向我们这边看来。它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与我对视片刻,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林晓月,竟然人性化地点了点头,然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之间,无影无踪。
故宫下班清场的铃声响起,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王胖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喋喋不休。林晓月却显得很平静,只是偶尔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分别时,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林晓月犹豫了一下,轻声对我说:“丁先生,您...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刚才那个...您也看见了吧?”
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神秘:“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王胖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老丁,我咋觉得...这姑娘也不简单呢?”
我看着林晓月远去的背影,又想起故宫屋顶上那只拜月的黄鼠狼,心中疑云丛生。这次盛京之行,恐怕不只是一场普通的相亲那么简单。
回到宾馆,王胖子还在琢磨那只拜月的黄鼠狼:“老丁,你说那黄皮子是不是在修炼?它瞅咱那眼神,咋好像认识咱似的?”
我没说话,心里同样满是疑问。沈阳故宫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人气旺盛,按理说寻常精怪都会避而远之。那只黄鼠狼不仅在此修行,还敢在日落时分于正殿屋顶公然拜月,定然非同寻常。
而且,林晓月的反应也太淡定了。寻常姑娘看到这一幕,就算不吓得尖叫,也该惊讶好奇,她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故人相见的感觉?
“胖子,今晚咱们再探故宫。”我做了决定。
“啊?夜探故宫?”王胖子一缩脖子,“听说那儿晚上可邪乎了!再说,人家能让进吗?”
“谁说要走正门了?”我白了他一眼。
子时将近,我们避开巡逻的保安,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了闭馆后的故宫。白日的喧嚣散去,夜晚的故宫静谧得可怕,只有风吹过古老殿宇发出的呜咽声,仿佛历史的叹息。
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广场和森严的殿宇上,勾勒出明明暗暗的轮廓,更添几分神秘与阴森。
我们隐匿气息,朝着傍晚看见黄鼠狼的崇政殿方向摸去。越靠近崇政殿,越能感觉到一股异常纯净而浓郁的妖气在汇聚,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气?
“果然有古怪。”胡翠花现出身形,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此地乃清初龙兴之所,虽龙气已衰,但余威尚存,对妖族压制极大。那黄仙儿敢在此修行,要么道行极高,要么...另有缘由。”
来到崇政殿前,只见殿门紧闭,广场上空无一人。然而,在月光照射下,殿前丹陛石上,竟然再次看到了那只黄鼠狼!
它依旧人立而起,对着月亮顶礼膜拜,但这一次,它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光晕,吸纳着月华精华。更奇特的是,在它身后,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穿着清朝宫女服饰的虚影,也在对着月亮盈盈下拜!
“那是...护法灵?还是...”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几个穿着清朝甲胄、面目模糊的阴兵虚影,凭空出现在广场四周,手持刀枪,缓缓向我们包围过来!
“不好!是故宫的守卫阴灵!我们被发现了!”黄小跑惊呼。
那些阴兵显然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杀气腾腾地逼近。它们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和年代久远的腐朽气息,实力不容小觑。
“误会!我们并无恶意!”我试图用神识沟通,但对方毫无反应,依旧步步紧逼。
眼看冲突不可避免,那只正在拜月的黄鼠狼突然停了下来。它转过身,对着那些阴兵“吱吱”叫了几声,声音中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凶神恶煞的阴兵,在听到黄鼠狼的叫声后,竟然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
黄鼠狼看向我们,口吐人言,是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二位,深更半夜,擅闯禁地,所为何来?”
它果然成了气候,能口吐人言!
我上前一步,拱手道:“黄仙家恕罪,白日见得仙家在此修行,心中好奇,特来拜访。并无恶意。”
黄鼠狼打量着我们,目光尤其在胡翠花等仙家虚影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原来是关内的出马弟子,难怪能看见老夫。身边还有胡家、蟒家道友...嗯,你这弟子,根基倒是不错。”
它语气缓和了不少:“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完,它转身朝着故宫深处走去。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这只神秘的黄鼠狼,似乎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黄鼠狼带着我们七拐八绕,来到故宫后院一处极为僻静的角落,这里有一口被封存的古井,井口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盖着,周围杂草丛生。
它人立而起,爪子在那青石板上敲击了三长两短。石板竟无声无息地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通道,里面隐隐有光亮透出。
“进来吧。”黄鼠狼率先钻了进去。
我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通道初时狭窄,向下延伸十余米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宽敞的地下石室!石室中央点着一盏长明灯,灯火如豆,却散发着温暖祥和的气息。四周墙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壁画,描绘着萨满祭祀的场景。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一角铺着干草,上面端坐着一个穿着清朝宫女服饰的...魂体?正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虚影!
那宫女魂体见到我们,起身盈盈一礼,姿态优雅,显然生前受过良好教养。
黄鼠狼跳到石室中的一个石台上,开口道:“老夫黄三太爷,在此守护已逾百年。”它指了指那宫女魂体,“这是婉容姑娘,曾是永福宫的侍女。”
婉容?这不是清朝后宫的名字吗?我们都是一惊。
黄三太爷继续讲述,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原来,它本是长白山修行有成的黄仙,百年前为躲避一场劫难,潜入沈阳故宫,偶然发现了这处前朝萨满留下的秘密祭坛。当时,恰逢清末乱世,故宫内怨气滋生,许多无辜宫人惨死,魂魄不得安宁。其中就包括这位婉容姑娘,她因知晓某个宫廷秘密而被灭口,怨念不散。
黄三太爷心生怜悯,便以此地为基,一边借助此地残存的龙气和萨满之力修行,一边庇护婉容等不愿离去的善良宫魂,同时调和故宫内的阴阳之气,防止其沦为厉鬼横行之地。
“白日拜月,实则是借助月华之力,净化此地积郁的阴煞之气,并非只为自身修行。”黄三太爷叹道,“如今世间,懂得如此修行之法的,已经不多了。”
我们闻言,肃然起敬。这位黄三太爷,竟是一位心怀慈悲的护法精灵!
“那...黄仙家,您可认识一位叫林晓月的姑娘?”我想起了白天的疑点。
黄三太爷和婉容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容。
婉容轻声开口,声音空灵悦耳:“晓月姑娘...她是我的后人。我那一支血脉,并未断绝。她天生灵觉过人,能感知到我们的存在。我们...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原来如此!难怪林晓月见到黄鼠狼拜月毫不惊讶,她早就知道黄三太爷和这位先祖魂灵的存在!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觉得她面善,或许是她身上带着一丝婉容的气质,又或许是因为她身具灵根,与我这类人天生亲近。
“今日引你们来此,一是解惑,二是有一事相求。”黄三太爷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近日,我感知到故宫之下镇压的某样东西,似乎有松动的迹象。那关系到大清龙脉的一段隐秘,若被邪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我需坐镇此地,无法离开,希望你们能代为查探。”
它看向我:“丁小友,你身为出马弟子,行走阴阳,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晓月那孩子...她或许也能帮上忙。”
离开地下石室时,已是凌晨。回宾馆的路上,我和王胖子都沉默着。没想到一次普通的相亲,竟牵扯出沈阳故宫地下隐藏的百年秘密和龙脉安危。
第二天,我主动联系了林晓月。电话那头,她似乎早有预料,轻声说:“丁先生,黄三太爷都告诉我了。这件事,我参与其中。我们...见面详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