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翰看着何婉清眼中的期盼与决绝,心中既痛又暖。他知道,婉清是怕此次分离便是永别,想以夫妻之名,留下最后的念想。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婉清,别说傻话,我定会想办法救你。但你若想成婚,我便陪你,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
两人决定,在第二日清晨举行简短的婚礼。沈倩与郑心怡得知消息,连夜赶来帮忙筹备。沈倩带来了自己的嫁衣,虽不算华丽,却干净整洁;郑心怡则从家中取来红绸,装点婉清的院落;何府的老仆们也纷纷动手,在庭院中摆上两张方桌,铺上红布,放上瓜果与酒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婚礼便开始了。婉清穿着沈倩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由老管家搀扶着,走到庭院中。陈廷翰身着青色长袍,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站在桌前,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没有宾客,没有礼乐,只有沈倩、郑心怡与几名老仆见证。郑心怡充当司仪,轻声道:“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
陈廷翰与何婉清一同转身,对着庭院外的天空深深一拜。红盖头下,婉清的眼泪滴落在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二拜高堂” 因何伯父入狱,何母也不在,两人对着何府正厅的方向拜了三拜,算是告慰长辈。
“夫妻对拜” 陈廷翰轻轻掀起婉清的红盖头,见她眼眶泛红,却努力挤出笑容,心中一痛,伸手为她拭去眼泪,然后与她相对而拜。
拜完天地,两人走到桌前,共执一个酒坛,将酒倒入两个酒杯中。陈廷翰端起一杯递给婉清,自己端起另一杯:“婉清,今日虽无盛大婚礼,却有我对你的真心。无论将来你去何方,我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婉清接过酒杯,声音带着颤抖:“廷翰,我信你。此去若能生还,我定等你;若不能…… 你也莫要为我太过伤心,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两人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暖不了心中的寒凉。
婚礼刚结束,院外传来官兵的脚步声。一名校尉带着士兵走进来,冷声道:“何婉清,陛下有旨,限你今日午时前启程流放,不得延误!”
婉清脸色一白,紧紧抓住陈廷翰的手。陈廷翰挡在她身前,对校尉道:“校尉大人,婉清体弱,能否宽限半日,让她收拾些衣物与药材?”
校尉看了看陈廷翰,又看了看婉清,或许是被两人的深情打动,终究松了口:“最多一个时辰,午时必须启程。”
校尉带人离开后,婉清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她没有带贵重物品,只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物,陈廷翰带来的红木梳妆盒,还有他为她写的书信,以及一小包药材。
“廷翰,这盒书信你拿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婉清将一个木盒递给陈廷翰,里面装着她这些年写给陈廷翰的信,“还有这个梳妆盒,是你为我做的,我带着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陈廷翰接过木盒,紧紧抱在怀中,哽咽道:“婉清,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到何俊杰,为你父亲洗清冤屈,让陛下赦免你们。你在流放之地一定要保重身体,按时吃药,我会定期派人给你送物资。”
婉清点头,伸手抚摸着陈廷翰的脸颊:“你也要保重,南境的百姓还需要你,莫要为了我耽误正事。若…… 若真的找不到俊杰,也莫要勉强自己,你的平安,对我来说更重要。”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官兵再次来到院外催促。婉清最后看了一眼何府的庭院,看了一眼陈廷翰,强忍着眼泪,转身跟着官兵离去。
陈廷翰追出院外,看着婉清瘦弱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才无力地停下脚步。沈倩与郑心怡走上前,安慰道:“廷翰,别太伤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婉清的。”
陈廷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我不会放弃的。我要立刻去找何俊杰,只要找到他,就能为婉清和伯父洗清冤屈。你们帮我照顾好何府的老仆,若有婉清的消息,立刻派人告知我。”
他将木盒交给沈倩保管,自己则带着随身药材,转身离开何府。此时的京城,仍笼罩在皇子争位的阴霾中,三皇子旧部四处躲藏,官府搜捕甚严,寻找何俊杰如同大海捞针。但陈廷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多难,都要找到何俊杰,救回婉清,兑现婚礼上的承诺。
他走到城门处,回头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婉清,等着我,我定会带你回家。” 然后毅然转身,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开始了寻找何俊杰的艰难旅程。
而流放队伍中,何婉清坐在颠簸的囚车上,手中紧紧抱着红木梳妆盒,望着远方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陈廷翰,却始终相信,那个曾在南境救死扶伤、开创贸易的男子,定会跨越万水千山,来到她身边。
流放队伍离开京城已三日,沿着官道向西北苦寒之地行进。何婉清坐在囚车中,衣衫单薄,望着窗外荒芜的景色,手中始终紧握着那只红木梳妆盒。连日来的颠簸与忧心,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憔悴,咳嗽声不时从囚车中传出,却无人理会。
押送队伍的统领是个面容冷峻的校尉,名叫赵武,奉了朝廷旨意,务必将何家流放人员安全送达目的地。他见何婉清体弱,虽有怜悯之心,却也不敢擅自通融,只能让手下每日给她送些热粥,算是尽了微薄之力。
这日午后,队伍行至 “断魂岭”,此处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是劫囚的绝佳之地。赵武早已察觉此处地势凶险,让士兵们警惕起来,刀出鞘、箭上弦,严密戒备。
就在队伍行至岭中最狭窄处时,两侧山林突然冲出数十名蒙面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手持长剑,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隐匿多日的何俊杰。
“放下囚车,放我妹妹走!” 何俊杰一声大喝,声音中带着压抑多日的悲愤。他这些日子躲在三皇子旧部的据点,得知妹妹被流放,心中悔恨交加,便召集了十几名仍忠于自己的旧部,决定冒险劫囚,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让妹妹脱离苦海。
蒙面人们手持兵刃,朝着押送士兵冲去。士兵们早有准备,立刻结成阵型反击,刀光剑影瞬间在狭窄的山道上展开。何俊杰武艺高强,手中长剑舞动如龙,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倒地,他径直朝着何婉清的囚车冲去。
“哥!” 何婉清在囚车中看到兄长,又惊又喜,随即眼中满是担忧,“你快走!这是陷阱,你斗不过他们的!”
“我不会让你去流放之地受苦!” 何俊杰不理会她的劝阻,挥剑砍断囚车的锁链,一把将何婉清从囚车中抱出来,“妹妹,跟我走,我带你去海外,再也不回京城了!”
赵武见状,怒喝一声:“大胆反贼,竟敢劫囚!弓箭手,放箭!”
数十名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朝着何俊杰与何婉清射去。何俊杰将何婉清护在怀中,挥舞长剑格挡箭矢,可箭矢太多,他终究难以周全。一支羽箭带着呼啸声,径直朝着何俊杰的后心射去,距离极近,已避无可避。
“小心!” 何婉清眼中闪过惊恐,她看着那支致命的羽箭,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何俊杰怀中挣脱,转身挡在他身前。
“噗嗤” 一声,羽箭精准地射中了何婉清的胸口,箭头穿透衣衫,深深刺入体内。何俊杰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妹妹倒在自己怀中,鲜血从她胸口涌出,染红了单薄的衣衫。
“婉清!” 何俊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抱住倒下的妹妹,眼中满是绝望与悔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何婉清虚弱地睁开眼,伸出手抚摸着何俊杰的脸颊,声音微弱:“哥……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能让你死……” 她咳嗽了几声,口中涌出鲜血,“我知道…… 你一时糊涂…… 才会跟着三皇子…… 你快…… 快回头…… 别再错下去了……”
赵武见何婉清中箭,心中一怔,随即下令:“停止放箭!拿下何俊杰!”
士兵们蜂拥而上,将何俊杰团团围住。何俊杰抱着何婉清,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怀中的妹妹,泪水混合着鲜血滴落在她脸上。
何婉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看着何俊杰,眼中满是期盼:“哥…… 去自首吧…… 求陛下…… 赦免父亲…… 我…… 我想回京城…… 想再见廷翰一面……”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手无力地垂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怀中的红木梳妆盒掉落在地,盖子打开,里面的书信散落出来,被鲜血染红。
“婉清!婉清!” 何俊杰抱着妹妹冰冷的身体,悲痛欲绝,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回应。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决绝,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他看着围上来的士兵,缓缓放下长剑,举起双手:“我跟你们走,我要回京自首。”
赵武让人将何俊杰绑起来,看着他怀中何婉清的尸体,心中叹了口气。他让人找来一块干净的麻布,将何婉清的尸体包裹好,又捡起散落的书信与红木梳妆盒,一同带上,启程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