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政府总部。
紧急会议室的金属门紧闭着,冷白色的顶灯把长桌映得泛光,空气里飘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微热气息。
争执声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沃克的手掌按在桌面上,高大的身躯往前倾着,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焦躁:“月球堡垒的反物质鱼雷校准卡在最后一步,星舰厂的超级材料合成线停了三分之一,再拖下去,刑天级护卫舰的交付要延后三个月!张宏把权限锁死,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防御计划崩盘?”
马克坐在对面,摩擦着带有x标志的戒指,眉头皱成一道褶:“权限不是张宏锁的,是昆仑按预设指令冻结的。那些技术——快速克隆、意识上传,哪一个不是踩在伦理红线边缘?上次科学组讨论‘基因改造战士’,就有七个成员反对,现在贸然解锁,万一被滥用,后果比延迟交付更严重。”
“滥用?”军务长官猛地把笔拍在文件上,纸张发出脆响,“天文探测团队已经确认太阳系周边有外星飞船出没的痕迹,难道等外星人的舰队开过来,你跟他们讲伦理?”
周喆靠在椅背上,指尖在虚拟屏上滑动着技术报表,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显得脸色更沉:“可控使用是共识,但问题在于,‘烛龙’权限是张宏独有的,没有备份。联合政府章程里没写权限继承规则,现在连谁能解锁都不知道,谈何可控?”
整个会议室陷入沉默。
中央的全息投影里,太阳系模型缓缓旋转,柯伊伯带区域标着醒目的红色三角——那是张宏失联的坐标。
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模型上,却没人说话,只有通风系统的气流声在角落里低低回荡。
龙振华坐在主位,手指紧握着扶手。他没介入争执,只是看着长桌两端的人——沃克的急切,马克的谨慎,几个区域代表的犹豫,还有坐在末尾的沈若芸,她始终盯着面前的情报屏,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滑动,却没说一句话。
他在等。
以他对张宏的了解,他既然提前锁死昆仑的最高权限,肯定留有“后手”。
突然,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猛地闪了一下。
原本显示太阳系模型的蓝光骤然收缩,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紧接着,一道更柔和的淡蓝色光束从天花板的投影口落下,在长桌正中央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陈文秀的身影就那样站在了光里。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领口系着细丝带,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有妆容修饰的脸在蓝光下显得格外平静,冰肌玉肤泛着淡淡的光泽,二十岁左右的外貌里,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你是谁?”沃克第一时间站起来,语气带着警惕,“这里是联合政府核心会议,非授权人员禁止接入全息系统!”
陈文秀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长桌两端,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没有一丝颤抖:“我是陈文秀,张宏的妻子,现在是‘烛龙’权限的持有者。”
“烛龙?”
有人低呼出声,手里的笔滑落在地,在金属地板上滚出一串轻响。马克的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他伸手扶住,眼里满是震惊——昨天他从火星赶回地球时,只听说张宏失联,根本没接到权限移交的消息。
“不可能。”坐在右侧的国土长官摇头,“‘烛龙’权限是联合政府授予张宏的最高机密,关联着昆仑核心数据库,怎么会交给一个……普通人?”
陈文秀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
她面前的蓝光突然展开,变成一串密密麻麻的指令日志,每一行都标注着“昆仑一级指令”,末尾的签名处,“张宏”两个字带着电子认证的金色印记。
日志最后一条的时间戳是三天前,内容清晰可见:“若本人失联,‘烛龙’权限及所有关联机密,全权移交陈文秀,昆仑需无条件执行其指令。”
“这是昆仑的实时指令日志,你们可以让昆仑验证。”她的目光落在沃克身上,语气没有敌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另外,张宏留下的所有技术文档、项目进度表,现在都在我的权限范围内,包括你们刚才提到的‘基因适配算法’和超级材料合成公式。”
龙振华终于开口,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骚动:“昆仑,确认日志真实性。”
“已确认,总长。”昆仑的电子音在空气中响起,平稳无波,“陈文秀女士当前持有‘烛龙’最高权限,权限激活流程符合张宏先生预设协议,昆仑已完成身份绑定。”
沃克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没再反驳——昆仑的认证比任何文件都有效。
他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依旧带着怀疑:“就算你有权限,也不能独自掌控这些技术。人类文明的命运不是张宏的私人财产,更不是你用来掌握权力的工具。”
陈文秀轻轻点头,像是认可他的话:“我从没想要掌握权力。张宏把权限交给我,不是让我独断,是让我守住底线。”
她抬手,日志页面切换成一份新的文档,标题是《激进技术调用监管方案》。
文档里明确写着:“所有激进技术启用,需满足三项条件:联合政府二十人委员会半数以上同意、陈文秀伦理审核通过、昆仑风险评估得分≥90,三者缺一不可。”
“我不会交出‘烛龙’权限,”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张宏对我的信任,也是对这些技术的最后一道防线。但我可以和联合政府合作——月球堡垒需要的算法,星舰厂需要的合成公式,只要符合监管条件,现在就能调取。”
龙振华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丝赞赏。
他缓缓站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声音带着一贯的威严:“我支持陈文秀女士。张宏是联合政府首席科学家,他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把‘烛龙’权限交给她,既是对张宏的尊重,也是对人类文明的负责。”
周喆立刻点头,指尖在虚拟屏上点了一下:“科技组附议。监管方案兼顾了需求和风险,可行。我刚才看了‘基因适配算法’的预览文档,里面有张宏留下的安全锁,就算启用,也只能用于武器校准,无法扩展到其他领域。”
华夏系的几位长官陆续表态,民生长官推了推面前的麦克风:“陈文秀女士的方案务实,没有空泛的承诺,我同意合作。”
交通长官也跟着点头:“太空电梯的物资运输可以优先向星舰厂倾斜,配合技术启用后的产能提升。”
沃克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盯着那份监管方案看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终于开口:“我担心的不是方案,是你的能力。你没有联合政府重大职务的工作经验,不知道星际博弈的复杂,也不了解军事项目的紧急性——万一你在伦理审核上犹豫不决,耽误了防御部署,谁来负责?”
陈文秀没有生气,反而转身看向中央的全息投影:“昆仑,调出月球堡垒护盾调试的实时数据,还有星舰厂的生产线参数。”
【收到。】
蓝光流转间,太阳系模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组清晰的画面。
左边是月球堡垒的护盾发生器,屏幕上的能量曲线卡在95%,旁边标着“引力干扰未补偿”。
右边是星舰厂的合成车间,几台机器亮着红色故障灯,备注写着“冷却系统效率不足”。
陈文秀走到投影前,指尖点在月球堡垒的画面上:“护盾调试卡壳,不是因为缺算法,是因为没考虑太阳的引力牵带。张宏的电子日志里记录了太阳系的引力场数据,我让昆仑把这些数据整合进算法,补充了干扰补偿模块,现在调试成功率能提升到99.9%。”
她又切换到星舰厂的画面,调出一张生产线改造图纸:“超级材料合成需要高温高压,冷却系统跟不上才会停机。这张图纸是根据星环的散热技术改的,把冷却管换成超级元素‘铍锂合金’,效率能提升40%,改造时间只要五天——桃源重工已经备好了材料,随时能开工。”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马克起身走到投影前,手指放大图纸上的冷却管细节,眼里露出惊讶:“这个结构……比我们科学组之前设计的更紧凑,还能兼容现有生产线,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张宏的笔记。”陈文秀的声音软了些,目光落在图纸上,像是能透过蓝光看到书房里的那叠笔记,“他在笔记里写,‘所有改造都要考虑兼容性,战时经不起从零重建’。昆仑帮我把笔记里的零散思路整合起来,再结合实时数据,就有了这个方案。”
沃克看着画面里的参数,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知道,这些不是纸上谈兵——冷却管的材质参数、引力补偿的算法公式,都是能直接落地的细节,比任何口头承诺都有说服力。
“我同意监管方案。”他终于点头,语气里的怀疑少了大半,“但我会派军事技术组全程参与审核,确保每一步都符合防御需求。”
“欢迎监督。”陈文秀轻轻点头。
龙振华看着眼前的局面,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他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根据联合政府章程第17条,及张宏先生的预设协议,现正式任命陈文秀女士为新一任‘烛龙’,全面接手张宏留下的所有工作——包括昆仑最高控制权、激进技术监管权,以及盘古工作组的协调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变得严肃:“从今天起,陈文秀女士为联合政府核心决策层成员,所有项目推进需配合其工作。人类文明的百年准备期才刚开始,内耗只会给敌人可乘之机,我们必须团结。”
没有人反对。
冷白色的灯光下,陈文秀站在全息投影旁,淡蓝色的光束围绕着她,像一层薄薄的铠甲。
她看着长桌两端的人,声音坚定:“接下来,我们先成立‘技术监管小组’,由马克先生任组长,负责激进技术的使用评估;然后优先推进月球堡垒的护盾调试和星舰厂的生产线改造,昆仑会同步更新进度表,每两小时通报一次。”
马克立刻点头:“监管小组今天下午就能成立,我现在就联系科学组的成员。”军务长官也站起来:“军事技术组随时待命,需要审核什么,直接发我权限。”
会议室里的气氛彻底变了——之前的焦躁和争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序的忙碌。
有人在记录任务节点,有人在联系下属部门,还有人在和昆仑确认数据,原本紧绷的空气终于松了下来。
等大部分人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陈文秀和龙振华。
龙振华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些:“要不要休息半小时?从你接入会议到现在,没停过一分钟。”
陈文秀摇摇头,指尖轻轻触碰虚拟屏上的月球模型:“现在月球堡垒的进度每多推进1%,大家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我歇不下来。”
“总长,张宏留下的那些技术……我会守住底线,不会让它们变成灾难。”
“我相信你。”龙振华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