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座从未见过的山脚下,这座山比林通市周边的任何山峰都要险峻。灰黑色的山体像被巨斧劈开般参差不齐,裸露的岩层间渗出暗红色的矿物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陡峭的山坡几乎呈垂直状,怪石突兀地从山体中刺出,尖锐的棱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只只狰狞的巨兽利爪,随时准备撕碎任何靠近的生物。他抬头望去,翻腾的云海汹涌起伏,乳白色的雾气中偶尔闪过几道诡异的紫红色闪电,山峰却仿佛直插天际,顶端隐没在更浓重的黑暗中,看不到顶。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向上攀爬,指甲缝里塞满了碎石粉末,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脚下的岩缝越来越窄,有一次右脚差点踩空,他本能地抓住一根从山体中刺出的枯树枝,却在用力时听到一声——那根本不是树枝,而是某种动物的骸骨。山风呼啸着掠过耳际,裹挟着冰冷的雾气灌进他的领口,卷起碎石打在脸上生疼,他甚至能尝到嘴角的血腥味。他气喘吁吁地向上爬,却发现越往上,山路越发陡峭险恶,最后几乎变成垂直的岩壁,他只能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山体,每一次抬手都像是在对抗千斤重力。
突然,他的右脚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那石头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青苔,在他踩上去的瞬间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紧接着一声,整块石头突然与山体分离!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抓到一把潮湿的空气,冰冷的雾气顺着袖口灌进骨髓。失重感瞬间袭来,他看见自己正在坠落,风声在耳边尖啸,下方是望不见底的云海漩涡,紫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炸开,照亮了他扭曲变形的脸。在坠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云海深处浮现出一张巨大的、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啊!!!
王生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整个身体撞在了办公桌上,瞬间撞击的疼痛又让他疼的龇牙咧嘴。
等疼劲儿有所舒缓后,他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王生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睡着了。手机不知何时从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到墙上的钟显示现在凌晨2:30。钟表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尖还在隐隐作痛,仿佛还残留着抓握岩石的感觉。窗外,市委大楼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那些灯光都在嘲笑他的恐惧。
随后他弯下腰颤抖着伸手捡起手机,屏幕上的反光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色。
王生手里握着手机,却感到一阵后怕——刚才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后背发凉。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是周延的信息。王生手指微微发颤,急忙点开一看。
只见上面简短地写着:
“张军死了!”
王生浑身一震,头皮瞬间像被电流击中般发麻,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他深吸一口气,连忙拨通周延的电话。电话铃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等待音都像锤子砸在心上。
“喂?王主任!我是周延!”电话接通的刹那,周延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周所长,我是王生!怎么回事!”
王生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颤抖。
“王主任!稍等,我这里有点乱...”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警笛声。
“一分钟后打给你!”
王生挂断电话,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上的挂钟,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撕扯他的神经。手机突然再次震动,屏幕显示周延的来电,王生几乎是扑过去接通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
王生劈头就问,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变调。
“我带着几个人来到约定地点...”周延的声音低沉而急促,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警员在喊“封锁现场”,
“然后看到他了...但是这小子...”周延似乎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反复强调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跟他老叔张宝峰没有关系...…。”
王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不自觉地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闪过张军那张在监控画面出现的脸。
“...随后他就掏出手枪...”周延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对着自己...我赶紧带人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他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自杀了...
“他还真是爷们”周延最后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拿枪自杀,一气呵成...一点犹豫都没有!”
王生站在窗前,望着磐安县方向。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现在去田书记那里汇报!
“好的,王主任...”周延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现场也一大堆事,法医刚到..…”
窗外,市委大楼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王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影,脑海中闪过梦中那座陡峭的怪石山。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丝苦笑:这小子...倒是够决绝...
挂断电话,王生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发现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皮鞋踩在寂静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回响,仿佛每一步都在叩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来到田宏伟办公室门前,王生停下脚步,右手悬在半空,轻轻叩了三下门,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急促,也不显得犹豫。
“进。”屋内传来田宏伟沉稳的声音。
王生推开门,看到田宏伟伏案工作的身影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孤独。书记的背影挺得笔直,但微微佝偻的肩线暴露了疲惫。王生突然想起刚才梦中的那座陡峭山峰,官场之路何尝不是如此险峻——一个踩空,便是万劫不复。
“田书记,我有重要事情向您汇报!”王生的声音有些发紧。
田宏伟抬起头,揉了揉鼻梁,动说道:
说吧!”
“张宝峰的侄子,张军...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