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刘宝儿独自坐在闺房内,对着一盏孤灯,白日里父亲那震怒的面容、决绝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心。
忽然,窗棂传来几声极轻、却有特定节奏的叩响。
是殿下!他来了!
刘宝儿心头一颤,纷乱的思绪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喜悦的情绪取代。
她急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
一道熟悉的身影利落地翻窗而入,带着一身夜间的寒气,却在她面前站定后,第一时间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宝儿!”尹昊清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心疼,他甚至来不及拍去肩头沾上的露水,便借着灯光,急切地打量她的脸色,“你父亲他……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圈上,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钝痛不已。
刘宝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只是……连累殿下担心了。父亲他……也是一时气愤。”
“什么连累!”尹昊清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行事孟浪,才让你陷入这般境地,让你独自承受你父亲的怒火!”
他看着她强作坚强的模样,想到她因自己而被至亲严厉斥责,内心的悔恨与怜惜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用自己还带着夜露微凉的外袍包裹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力量:
“宝儿,听着。”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入她的耳中,也砸在她的心上,“我不要你再这样偷偷摸摸,不要你再因我而受半分委屈!”
他稍稍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如同最璀璨的星辰,里面燃烧着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决心: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刘宝儿是我尹昊清心之所向,是我不惜一切也要明媒正娶的妻!”
这句话,如同惊雷,又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刘宝儿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盈满了眼眶。
她知道这条路有多难,知道前方有多少阻碍,可他这句话,像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殿下……”她声音哽咽,“父亲那里,还有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还有李小姐……我们一关一关过——”
“好!”尹昊清用手指轻轻拭去她滑落的泪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稳和可靠,“所有阻碍,所有风雨,都由我来扛!我会让你父亲看到我的真心和改变,我会去说服父皇和母后,我会处理好与李家的婚约……宝儿,你信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决心和力量都传递给她:“以前是我不懂事,荒唐混账。但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想守护的人,什么是责任。为了你,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愿意去成为更好的人,一个配得上你、也配得上这万里江山的储君!”
他的承诺,不是空泛的情话,而是基于现实困境的担当和规划。
刘宝儿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意志,也看到了因她而生的、蓬勃的成长力量。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泪中带笑:“我信你,阿清。我一直都信你。”
刘宝儿更加坚信,尹昊清一定会通过父亲的三重考验。
***
翌日,例行的朝会之后,。
刘昌龄叫住了正欲出宫的镇国公李砚招。
“国公爷留步。”
刘昌龄上前,拱手一礼,眉宇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李砚招停下脚步,回礼道:“刘大人,何事?”
刘昌龄长叹一声,目光望向远处凋零的荷塘,语气沉重:“不瞒国公爷,经过咱们撞破太子和我女儿私情后,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
“哦?”李砚招挑眉,语气声音生硬,“刘大人一向刚正不阿,明知小女已与太子有婚约,应该能及时阻止此事吧?难不成,你希望你女儿与小女一起服侍太子??”
刘昌龄压低了声音,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无奈与惶恐,“殿下他对小女……唉,情根深种,几近痴迷。殿下竟……竟对下官说出,‘愿虚正妃之位以待宝儿’的狂言!这……这如何使得!”
他像是意识到失言,连忙收声,对李砚招拱手:“下官失态,胡言乱语,国公爷千万莫要当真,国公府位高权重,我刘昌龄两袖清风,哪敢与您争锋?太子还是泰国胡闹了!”
说罢,他像是无法再面对李砚招探究的目光,匆匆告辞离去。
然而,那“愿虚正妃之位以待宝儿”几个字,如同惊雷,在李砚招耳边炸响。
他站在原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虚正妃之位?那将婉姐儿置于何地?
将他镇国公府、将整个陇西李氏置于何地?!
太子竟被那刘宝儿迷惑至此?!
这已不仅仅是少年风流的韵事,这是动摇国本,威胁到他李家根本利益的大事!
李砚招眼中寒光闪烁。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动摇他女儿未来的后位,动摇李家与皇室这桩至关重要的联姻!
刘昌龄的“不慎”透露,在他听来,绝非虚言,那老古板没必要,也没那个心思编造这种谎言。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李砚招的心头。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让太子认清现实!
刘昌龄回到府中,书房内烛火摇曳。
他平静地提起笔,继续批注公文,仿佛方才在宫中的那番“忧心忡忡”从未发生过。
“饵已放出,就看鱼儿如何咬钩了。”
他心中默念,眼神深邃。
他知道,李砚招绝不会坐视不理。这第一场考验,即将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东宫内的尹昊清,正对着面前一堆关于清理勋贵田亩的奏报沉思。
这是他近期想要推动的一项改革,深知其中阻力巨大,必然会触及包括镇国公府在内的诸多权贵利益。
他揉了揉眉心,想到刘宝儿曾与他讨论此事时,那双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睛和提出的“循序渐进、分化瓦解”的建议,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情感和地位的暴风雨,已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