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另一边:邹悟道这一仗,把邹启军和小泉惠子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还缴获了一百一十六支长枪、五把手枪,子弹两千五百发,手榴弹五百枚;其中手枪子弹两百余发,还有小泉惠子那把勃朗宁手枪,连带着三十发专用子弹也成了囊中之物,算是意外之喜。
将缴获的长枪、子弹、腰带等物资抬回邹家大院后,邹悟道当即悄悄吩咐赵妈,明天给赵管家如殓后,再把他的家人请过来,其他有家眷的一并请过来,说完便让下人们速去采买上好的棺椁。
为这场仗中牺牲的赵管家和几位弟兄料理后事。有家眷的,即刻派人通知家属并好生安抚;没家眷的,便按邹家主人的规格厚葬,绝不能让英雄寒心。
安排妥当后,又让下人备饭,特意吩咐杀一头猪,要先与义和团的弟兄们和许家寨的好汉们吃顿饱饭,犒劳众人。
下人们做事干净麻利,不多时,一头三百斤的肥猪便杀好褪毛、烹煮妥当,大块的猪肉、鲜美的肉汤满满当当地端上桌,香气四溢。邹悟道与高达、许四宝等各位头目端起第一碗酒,齐齐举过头顶。
声音低沉而肃穆:“老赵兄弟,感谢你为我们老邹家几十年鞠躬尽瘁,这份舍身护主的情义,我邹悟道记在心里。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说罢,将碗中酒稳稳浇在地上,“我敬你……你放心,
你的家人,我定当好好照料,绝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一路走好……” 随后,众人又按顺序,一一给这次阵亡的家丁和义和团弟兄敬了酒,酒液入土,带着沉甸甸的哀思。礼毕,邹悟道再次端起一碗酒,朗声道:“这次多亏了各位兄弟奋勇拼杀。
尤其要感谢许家寨的弟兄们鼎力相助——我敬大家一碗,干了!” 一场酒饭吃得热热闹闹,觥筹交错间却也藏着几分悲壮,毕竟胜利的代价是弟兄们的鲜血。待众人吃好喝好,邹悟道安排妥帖了所有人员。
单独把高达叫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这次东洋娘们和那个逆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早做准备,不能等着挨打。” 高达眉头紧锁,沉声道:“那依您的意思,难不成要带着弟兄们离开这里?弟兄们倒还好说,可大多都拖家带口,真要走,哪有那么容易?
邹悟道摇头:“走?走哪去?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几十年,好不容易打通各种关系,置办下这份家业,如今要走,能去哪里?再说眼下这世道,到处都在打仗,军阀混战,匪患横行,哪里的老虎不吃人?我们哪儿也不去。
但必须防着邹启军那兔崽子卷土重来——这次他和那个东洋娘们吃了瘪,下次必定会有更大的图谋,一次再来,一定会带更多的人马来,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高达点头道:“您说得是。悟道说道:这样:把今天缴获的枪和子弹按比例分下去,让弟兄们都有家伙傍身,也能壮壮胆。
”邹悟道忽然道:“把缴获那东洋娘们的小短枪拿来我瞅瞅。”高达应道:“好,我这就去拿。”片刻后,他将那把勃朗宁手枪递了过来。
邹悟道拿到手里掂了掂,道:“乖乖,这洋玩意是不错,短小轻便,确实适合女人用。”把玩了一会儿,他喊道:“启程过来。” 启程应声上前,邹悟道接着道:“程儿,我瞅着东洋娘们用的这玩意不赖,你拿去送给秀儿,子弹也一并给她。
她如今是家里的主心骨更是当家祖母,确实需要一把这个傍身,她有了这个,我也放心不少。你告诉秀儿,没事多练练,熟悉熟悉手感。”启程接过枪,高兴地道:“上次我在怀远看到这娘们拿这把枪,就想着给秀儿也弄一把,没想到这就来了,真是巧了!”他笑嘻嘻地说:“谢谢爹……我这就给秀儿送去。”说罢,一溜烟跑了。
邹悟道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对高达接着说:“另外,许家寨不是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嘛?你和许家寨大当家许四宝也算是熟络了,回头你去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愿意加入我们的?人多力量大。
高达应道:“好。只是……加入我们,得有个名号才是。你看,蚌埠的军队叫‘安武军’,许家寨之前叫‘保安军’……我们叫什么?总不能一直没个正经名头。” 邹悟道拿出烟袋,又摁了一烟袋锅烟丝,用火折子“噌”地一声点燃,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缓缓道:
“你觉得叫啥名字合适?”高达挠了挠头,憨笑道:“这……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还是您拿主意。” 邹悟道笑道:“不急,这名字你先跟其他弟兄琢磨着,慢慢想,总能想出个响亮的。”说着,话锋一转,“高达,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养伤的那个窑洞吗?
就是人人都说闹鬼的那个地方,还记得吗?” 高达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虽然那时候我才十几岁但是也记得!那窑洞可是南唐时候留下来的,明面上看着是烧瓷器的窑,实则是个藏兵洞。
你说,南唐到现在少说也有近千年了吧?可那窑洞,你可见有半点塌陷损毁的迹象?结实着呢!” 说到这儿,高达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嘿!还真是这么个理!当年我们都身受重伤,实在没办法了才躲进去的,一晃都二十多年了。后来伤养好了,也就没再去过。
以前就常听说那里常年闹鬼,几百年都没人敢靠近——别的地方的树木早被百姓砍去当柴火了,可那窑洞周边的树林却一直长得茂密,愣是没人敢去动一根树枝,正好掩人耳目!” “这就对了。”邹悟道接过话头,“那里本就是当年南唐的藏兵洞。
建的时候估摸着就想到了隐蔽,我猜那窑洞会借着气候、风向和天气变化发出各种声响,百姓们才误以为是‘闹鬼’。
想当年我们走投无路,在里面躲了大半年,你见过有什么鬼神出没吗?” 高达回想片刻,笃定道:“还真没有!干干净净的,除了我们几十个弟兄,连只野耗子都少见。那二当家的意思是……
邹悟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道:“没错。今晚你多带些弟兄,带上马灯——记住,一定要到树林深处再点马灯,全程不许有任何声响,去那窑洞看看。我想,好好利用一下当年的藏兵洞,做个后手。”高达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一拍大腿道:“二当家这主意绝了!
那藏兵洞隐蔽得很,当年要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也想不到那窑洞里还有乾坤。再说百姓都怕闹鬼,平时连靠近都不敢,真把那里拾掇出来,便是个天然的堡垒,进可攻退可守!
邹悟道点头:“正是这个理。眼下我们有了枪,有了人,可李圩村就这么大块地方,无险可守,真要是来了大队人马,硬碰硬终究吃亏。那藏兵洞既能藏人。
又能囤物资,万一事急了,便是个退可守的去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达起身便要走:“我这就带人去看看,顺便带些工具,先把洞口的杂草清一清,看看里面有没有塌陷的地方,也好早做打算。
” “等等,”邹悟道叫住他,叮嘱道:“切记动静要小,选些手脚麻利、嘴严的兄弟,别走漏了风声。马灯到了树林深处再点,沿途别留下脚印,仔细些。另外,带些干粮和水,今晚可能要折腾半宿,让弟兄们垫垫肚子。
“明白!”高达应着,转身快步出去安排,脚步轻快,显然心里已是急不可耐。 院子里,义和团的弟兄和许家寨的人正吃着肉、喝着酒,划拳声、谈笑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热闹闹,却又带着几分刚打完仗的警惕,不时有人望向村口方向。
许四宝见邹悟道站在廊下若有所思,便端着酒碗走过来,笑道:“邹当家的,这一仗打得痛快!那小东洋娘们和邹启军的狗腿子,算是栽到家了,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嚣张!” 邹悟道接过他递来的酒,抿了一口,目光沉静:“痛快是痛快,可这只是开始。
启军那逆子记仇得很,加上那个小泉惠子心思歹毒,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咱们还得绷紧了弦。” 许四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头道:“当家的说得是。我们许家寨散了,弟兄们跟着我没少受安武军和保安团的气,这次能跟着当家的打这场仗,算是出了口恶气。
往后,我们就跟定当家的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绝无二话!” 邹悟道看着他,又扫过院里那些黝黑健壮的汉子,朗声道:“各位兄弟,我邹悟道谢过大家今日相助。李圩村虽小,但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上下一心,谁也别想欺负到头上!我和高达正在寻找别的路子,往后若是真有硬仗要打,咱们也好有个退路,不至于束手束脚。” 众人听了,纷纷叫好,酒碗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此起彼伏,胸中的豪气又被点燃。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清辉洒满大地。邹悟道与高达道别后,自语道:“你去勘察那个地方,我去大师兄那里一趟,商量些事。”悟道刚要起身牵马,秀儿道爹,你带上这个,便把她当年娘家陪嫁的陨铁宝剑双手递上来,说道,爹这把剑不仅轻便而且锋利,我现在用不到了,悟道闻言道,秀儿真懂事,我用不着,我用航儿的绣春刀,这刀可是你程儿外公家传下的,听说是明朝锦衣卫用的,也很好用。说罢备好行囊,背起绣春刀。
骑上马后道,家中就拜托许大当家照应,又和启程道,好好在家照顾好秀儿和新儿及霞儿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高达等人目送悟道远去,也便挑了十个弟兄,背着工具,借着月光摸到了那片荒林。
林子里静得很,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确实透着几分阴森。几人不敢说话,只靠手势比划,到了林子深处,才点亮马灯,光柱刺破黑暗,照向那座荒废的窑洞。 窑洞入口被半人高的杂草和藤蔓掩着,看起来和普通的废窑没什么两样。
高达挥挥手,两个弟兄上前,用砍刀劈开藤蔓,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土腥气混着霉味飘了出来。 “进去看看。”高达压低声音,举着马灯先走了进去。
窑洞不深,尽头是一堵土墙,看着像是实心的。高达用手敲了敲,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声。他记得当年是触动了墙边一块松动的石头,才打开了通往藏兵洞的暗门。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一块边缘有些活动的石头,用力一推,石头应声而开,后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道。
“跟上!”高达回头示意,率先钻了进去。 窄道里又黑又矮,只能弯腰前行,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宽敞的石室,借着马灯光能看到,石室四通八达,分出好几条通道,墙壁是用青砖砌的,虽有些地方长了青苔,却依旧坚固。
“好家伙,这地方真结实!”一个弟兄忍不住低呼。 高达举着马灯四处照了照,地面很干燥,没有积水,几条通道都能通向更深处。他走到一处石壁前,摸了摸上面的刻痕,依稀能看出是些模糊的文字,想来是当年藏兵留下的。 “二当家说得没错,这藏兵洞真是个宝贝!
”高达心里乐开了花,“兄弟们,分头看看,记下每条通道的走向,看看有没有能通到外面的出口,注意别走远了,随时呼应着。” 弟兄们应声散开,马灯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这个沉寂了近千年的秘密。 而此时的邹悟道正在策马扬鞭奔驰在向怀远县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