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未停,许家寨的城墙下,暗红的血迹与白雪交融,凝结成冰冷的硬块,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亡魂在低声呜咽。寨墙上的队员们裹着单薄的棉衣,领口、袖口结着白霜,顶着刺骨寒风轮流值守,睫毛上凝着冰碴,眼睛却死死盯着对岸鬼子营地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懈怠。经过昨日一天的激战,队员们已是疲惫不堪,不少人胳膊缠着渗血的绷带,额角的伤口结着黑痂,却依旧强撑着精神——谁都知道,尾崎那老鬼子睚眦必报,天亮后的进攻只会更加猛烈。
这时,霞儿、秀儿带着一群乡亲们,顶着寒风抬着沉甸甸的食筐走来,筐里是热气腾腾的馍馍和辣椒白菜汤,咕嘟冒泡的汤里飘着零零星星的肉沫和粉丝,香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来。“兄弟们,轮换着吃,趁热填填肚子!”霞儿嗓门清亮,伸手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馍馍塞给身边的机枪手,“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战士们不敢耽搁,两人一组快速轮换,三口两口扒完饭,又立刻抄起武器回到岗位,目光依旧锐利如鹰。
许家寨的指挥室里,油灯跳跃着昏黄的光。悟道和高达对着沙盘低声商议,片刻后一拍即合:除丹妮、张敏、秀儿等负责医疗救治的女同志外,所有妇孺老人全部转移至藏兵洞;苏芮、霞儿、潇静怡带领三百将士,负责藏兵洞各入口及洞内的治安保卫,每个洞口都配备两挺重机枪和充足弹药,形成铜墙铁壁般的防线。
刚部署完毕,指挥室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群来自河南的老乡,其中多是身强力壮的男丁,自发聚集在门外,个个眼神坚毅,主动要求参加守寨。高达连忙迎上前,摆了摆手道:“你们刚来许家寨不久,身体还没养好,得好好修养。打仗的事交给我们,你们放心!”
人群中,一位手拄磨得发亮的树棍杖的老者缓步走出,脸上刻满风霜,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带着颤抖:“俺们都是被小鬼子逼得有家不能回,大半个河南都被他们占了!这些畜生杀俺们的亲人,抢俺们的粮食钱财,糟蹋俺们的闺女,就连七八岁的小妮也不放过啊!”老者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刻骨的仇恨,“这世道让俺们河南民不聊生,政府不管不顾,光饿死的就十不存一。要不是许家寨救了俺们,俺们早死在逃荒路上了!你们把俺们当家人,给饭吃、给瞧病,这份恩俺们记一辈子!现如今国难当头,俺们虽没本事,但绝不能看着你们为了俺们跟鬼子拼命——就算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俺们也要跟鬼子拼了!”
话音刚落,一众河南老乡纷纷跪在雪地里,雪沫子沾湿了裤腿,齐声恳求:“领导,不让俺们出份力,俺们就不起来!”
悟道走上前,扶起老者,沉声道:“老哥你们来了许家寨,就是俺们的亲人。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但你们不会打仗,上去就是白白送命。听我安排:你们先随乡亲们躲进藏兵洞,若真到了许家寨的男人打光的那一天,再论不迟!”
双方僵持不下,高达和悟道再三商议,最终决定:挑选二十至四十岁的男丁加入救护队和送弹药队,其余老人孩子全部进入藏兵洞。很快,二百多名河南老乡被选出,五十人加入张敏的担架队,随时准备抢救伤员;一百五十多人编入陈默和新儿的弹药队,负责前线补给。
天刚破晓,风雪渐歇,天地间一片惨白,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尾崎的营地突然响起密集的号子声,鬼子士兵们列队集结,迫击炮、掷弹筒被重新推到前沿,黑洞洞的炮口如野兽的獠牙,对准许家寨的城墙。尾崎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狰狞如鬼,昨日的失利让他怒火中烧,今日誓要踏平许家寨。
“各部队注意!”尾崎举起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嘶吼,“炮火准备,三分钟后全力进攻!正午前务必攻破许家寨!杀光男人,女人任由你们处置!”
鬼子士兵们个个面露猥琐与狰狞,齐声应和,纷纷举起武器,杀气腾腾地盯着许家寨。城墙上,高达握紧驳壳枪,指节泛白,沉声道:“兄弟们,准备迎战!让鬼子尝尝咱们许家寨的厉害!”队员们立刻各就各位,重机枪架上雉堞,枪口对准河床;土炸弹、炮弹摆在手边,引线早已备好;弓箭手搭箭上弦,箭头裹着浸油的棉絮,只等鬼子靠近。
“轰!轰!轰!”鬼子的迫击炮率先开火,炮弹呼啸着砸向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城墙上的队员们借着掩体躲避,待炮火稍歇,立刻探身反击。“打!”随着高达一声令下,重机枪喷出火舌,子弹如暴雨般射向冲锋的鬼子,辣椒炮弹在空中炸开,辛辣的烟雾呛得鬼子涕泪横流,阵型顿时散乱。
就在鬼子顶着火力逼近护寨河时,他们的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怎么回事?”尾崎猛地回头,只见一支身着国军制服的队伍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来,青天白日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正是刘昌义师长率领的两千多名国军将士!
“是国民党的部队!他们怎么会来?”鬼子军官们惊慌失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刘昌义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寒光闪闪,策马冲入敌阵,一刀便将一名鬼子小队长劈成两半,鲜血溅红了马前的雪地。国军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步枪、机枪齐鸣,子弹如雨点般射向鬼子;手榴弹不断在鬼子队伍中炸开,掀起一片片血雾,残肢断臂随着雪花飞溅。
尾崎又惊又怒,厉声下令:“分出一半兵力,拦住他们!其他人继续进攻许家寨!”
可不等鬼子调整阵型,东南方向再次传来急促的枪声,烟尘滚滚中,一千多名国军将士列队冲锋,青天白日旗高高飘扬,气势如虹——李仙洲派出的一个师赶到了!这支部队装备精良,前排将士清一色美式冲锋枪,“哒哒哒哒”的枪声密集如雨,一上来就集中火力猛攻鬼子的中枢阵地;迫击炮精准命中鬼子的炮位和指挥岗,炸得鬼子哭爹喊娘,指挥体系瞬间瘫痪。
刘昌义部趁机直插鬼子侧翼,大刀队如入无人之境,队员们挥舞着大刀,专砍鬼子的机枪手和指挥官。一名国军战士接连劈倒三名鬼子,刀刃卷了口依旧不退,吼道:“狗日的鬼子,拿命来!”鬼子原本就因昨日激战伤亡惨重,此刻腹背受敌,士气彻底崩溃,士兵们只顾着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上进攻许家寨。
城墙上的许家寨队员们先是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是援军!援军到了!”高达又惊又喜,立刻下令:“兄弟们,反击!配合国军,痛打落水狗!”
城墙上的重机枪、步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飞蝗般射向溃逃的鬼子;护寨河对岸的地雷被引爆,“轰隆”声此起彼伏,炸得鬼子人仰马翻。黑宸、鸿儿、诗涵带着一队队员,打开寨门冲了出去,如尖刀般插入鬼子队伍。黑宸手中的蚩尤御天刃寒光凛冽,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一串血珠,一名鬼子军官举刀格挡,却被刀刃直接劈断手腕,紧接着咽喉中刀,当场毙命;鸿儿的云赤霄剑灵动如风,剑影闪烁间,鬼子士兵纷纷倒地,伤口整齐划一;诗涵手持双枪,左右开弓,子弹枪枪命中要害,打得鬼子毫无还手之力。
三方夹击之下,鬼子的抵抗不堪一击。一名鬼子兵试图举枪射击黑宸,却被身后赶来的河南老乡用扁担狠狠砸中后脑,当场昏死过去——原来是弹药队的老乡们,见前线激战,也抄起扁担、铁棍加入了战斗。一名老乡喊道:“俺们虽不会打枪,但有的是力气,砸死这些鬼孙!”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鬼子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片雪地,与未化的白雪交织成触目惊心的色彩。尾崎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援军的炮火不断在周围爆炸,深知大势已去,再也无心恋战,只想保住性命。“撤退!快撤退!向怀远县城靠拢!”尾崎嘶声大喊,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带着残部仓皇逃窜。
国军将士和许家寨队员们一路追击,沿途又斩杀了不少溃逃的鬼子和伪军,直到鬼子钻进怀远县城,紧闭城门,才停止追击。
清点战场时,众人都惊呆了——短短两个小时,鬼子被消灭三千多人,缴获的枪支弹药、迫击炮、掷弹筒堆成了小山;而许家寨和国军部队的伤亡加起来还不到三百人,堪称一场大胜。
许家寨的议事堂里,气氛热烈。悟道、高达等人与刘昌义、李仙洲部的师长并肩而坐,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刘师长、李师长,多谢你们仗义出手!”悟道端起一碗热茶,递了过去,“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许家寨这次怕是要付出惨重代价。”
刘昌义哈哈一笑,接过热茶:“邹军长客气了!抗日不分彼此,许家寨收留难民、为党国分忧,还一直坚持抗敌的义举,我们早有耳闻。尾崎这老鬼子想扫清皖北抗日力量,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李仙洲部的师长也附和道:“是啊,委员长早有令,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人人皆有抗日守土之责。如今鬼子偷袭珍珠港,美国虽已参战,但缅甸战场吃紧,中缅公路屡遭破坏,我们的物资供应依旧艰难。唯有团结各方力量,才能将鬼子彻底赶出中国!”
高达感慨道:“国际上的事我们不懂,只知道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绝不能让鬼子肆意践踏。我们这代人打不走鬼子,下一代就接着打,总有一天要把他们赶回老家!”
悟道磕了磕烟袋锅,问道:“尾崎躲进了怀远县城,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拿下怀远城?
李仙洲道:可怀远城墙坚固,还有蚌埠、凤阳的鬼子支援啊?弄不好我们会损失惨重的。
刘昌义摇了摇头:“怀远县城易守难攻,且鬼子尚有残部和粮草储备,硬攻得不偿失。不过他们经此一败,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再犯。我们会在县城外围布防,监视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联合你们出击!”
悟道点了点头:“好!许家寨的粮食和物资,你们尽管开口,咱们同心协力,共抗日寇!”
众人纷纷点头,议事堂里充满了团结抗敌的激昂气氛。
寨外的雪地里,队员们和国军将士们一起清理战场,掩埋尸体,搬运缴获的物资。河南来的难民们也自发赶来帮忙,有的烧水做饭,有的照顾伤员,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许家寨的城墙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黑宸站在护寨河边,望着怀远县城的方向,蚩尤御天刃上的血渍早已被风雪洗净,却依旧泛着冷冽的光。他知道,尾崎虽然败退,但日寇的野心并未熄灭,这场抗日之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鸿儿和诗涵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鸿儿笑道,“只要咱们团结一心,不管是鬼子还是伪军,都打不过我们!”
黑宸点了点头,望向寨里忙碌而有序的身影——战士们擦拭着武器,乡亲们晾晒着衣物,伤员们在医护人员的照料下逐渐恢复,空气中虽仍有硝烟味,却已多了几分生机。他心中充满了力量,风雪终将过去,胜利的曙光,已在远方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