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寒风刚掠过淮河两岸,怀远县城外的官道上便扬起滚滚尘烟——南京方面果如预料,以“换防”为名,派一个团的兵力浩浩荡荡往许家寨开赴。团部设在队尾的卡车上,团长刘江华,人送外号“刘大麻子”,此人眯着一双小眼睛,手指不停摩挲着腰间枪套,嘴里哼着小曲。满心以为凭这两千余众,拿下许家寨不过是手到擒来。
可队伍刚行至淮河上桥湾时,卡车车轮突然“哐当”一声,陷进路面下不知何时挖好的深坑。士兵们还没从猝不及防的颠簸中反应过来,两侧芦苇荡里已骤然飞出成片削尖的木箭,箭尖寒光一闪,精准扎进士兵的脖颈与袖口,惨叫声瞬间打破寂静。没等刘大麻子回过神,桥面下又窜出几百道黑影,手中钢叉狠狠扎进卡车轮胎,只听“噗呲”几声,轮胎接连瘪了下去,后半截队伍被牢牢截在后方,进退不得。
“有埋伏!给我打!狠狠地打!”刘大麻子起初还扯着嗓子叫嚣,可眼看着身边士兵接二连三倒下,半截身子被鲜血浸透,他终于慌了神,声音发颤地嘶吼:“撤退!快撤退!”
等残部连滚带爬退回怀远县城,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一千一百余兵力已悄无声息“消失”在淮河桥湾的芦苇荡中,只剩八百多残兵。幸存的士兵个个面色惨白,呆若木鸡。
没人看清敌人的模样,只知道那片芦苇荡里,藏着能轻易取人性命的“神秘力量”。
经此一战,刘大麻子再也不敢露头,带着残余部队缩在怀远城里,连向南京方面电告的勇气都没有——他心里很清楚,一旦上报,自己轻则撤职,重则查办。可总躲在城里也不是办法啊,保不齐守备团的谭团长会把这事捅出去,到时候还是难逃一劫。刘大麻子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嘴里反复念叨:
“这可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怎么才能保住性命、怎么才能保住手里这点权力呢?
他寝食难安的样子,被团副姚博看出了心结。为了自家团长,也为了自己的前途,姚博凑到刘大麻子耳边低声提议:“不如咱们假装再次出征,绕开淮河上桥湾,从涡河直奔许家寨。打得过最好,若是打不过……就直接投降许家寨!咱们手里还有八百来号弟兄,说不定还能混个营长当当。”
刘大麻子皱着眉摇头:“这样空着手去,他们肯定看不起咱们,得带些‘见面礼’才行。”
姚博苦着脸道:“咱们连卡车都陷在芦苇荡里了,哪还有什么见面礼啊?”
刘大麻子却已打定主意。次日清晨,院子里的树叶结了层霜,连呼出的气体都化成白色。他早早起身整理好军装与配枪,亲自去了守备团团部,想从谭团长那里“借”点东西。
“谭团长,”刘大麻子放低姿态,陪着笑脸道,“没想到许家寨那伙人如此难缠,害得我损兵折将……”
“难缠?”谭团长谭恩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看你是自讨苦吃!你出兵前怎么不先来问问我呢?
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许家寨?他们待百姓如家人,从没让怀远百姓饿过肚子。自从我调任怀远守备团,就没听过一个人说许家寨的不好——他们办学校、开医馆、建作坊,现在百姓家家过得都踏实。不是我说你刘麻子,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这样的土匪吗?
谭恩越说越气,啐了一口:“我都不敢招惹他们分毫,你倒好,绕开我警备团去‘行动’,真不知道南京军政部是怎么想的!
刘大麻子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告饶:“谭团长,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嘛!可我这样回去,实在没法向南京交差,总得让南京方面听到点‘动静’才行吧。要不您借我五十条步枪、五千发子弹,和两百枚手榴弹…?我去郊外无人区空放几枪,事后肯定把枪还您!您放心,等我回了军政部,一定为您美言!”
谭恩心里想着赶紧把这尊瘟神打发走,等他“交差”后离开,自己跟南京也有个交代。想罢,他咬牙答应:“就借你这些,事后少不得要还,要是敢私藏,咱们没完,过来把借据写好!”
刘大麻子挺直腰板,拱了拱手:“多谢谭团长仗义相助!”说罢,他草草给士兵训了话,骑上马摆出挺胸抬头的模样,可刚出老西门,腰就瞬间塌了下去,像只斗败的公鸡,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出了老西门两个小时,竟没走出十里路,还时不时停下来问姚博:“现在到哪了?前面安全吗?”
姚博实在看不下去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先派一个连的弟兄做先锋,一旦有情况,咱们也好及时应对?”
“行!就这么办!”刘大麻子立刻拍板。可队伍刚到白莲坡镇西边与河留交界的地界,一队骑兵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为首的正是许家寨的镇雷团长高达。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刘大麻子的钢盔被当场打飞,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几百人团团围住。
刘大麻子见状,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高高举起,声音发颤地喊:“别开枪!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我们是来投诚的!还带了五十条步枪当‘见面礼’!”
就这样,高达没费吹灰之力收编了残部,刘大麻子也彻底归降许家寨的邹悟道部。到了许家寨,刘大麻子一进门就急着要见当家的,没多久二当家李老绅来了,开门见山问:“找当家的有什么事?”
刘大麻子连忙道:“只求您能对外宣称我们全体阵亡——不然,我们这些兄弟们的家眷会被南京方面惩罚的啊!”
李老绅嘿嘿一笑,戳穿他的心思:“你带的兵多是二十来岁的乡野小子,哪来的家眷?分明是担心自己的家眷吧!”
刘大麻子低下头不敢辩解,李老绅放缓语气:“那你要好好表现,这事我们会斟酌。”对了你的部队,一部分到邹家大院,一部分去李家大院,一部分留在许家寨,和我们原来的后勤编到一起。
接下来的两个月,刘大麻子每天领着手下挖壕沟、垒高墙,累得腰酸背痛也不敢叫苦。直到这天,高达来找他:“大当家有令,请你去聚义厅一趟。”
此时的刘大麻子,军装磨烂,手上起了厚茧,再没了往日跋扈。他跟着高达来到聚义厅,就听李老绅道:“介于你这两个月的表现,我们首领说了,若你想走,每人发两块大洋当路费。”
刘大麻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回不去啊!回南京肯定掉脑袋!恳请大当家收留!”
李老绅故意逗他:“就你们这没打就降的样子,我们可不敢收。”
“不是我们怂,是你们太厉害!”刘大麻子急得满脸通红,赌咒发誓道,“往后我这辈子都跟定许家寨!”
李老绅忍不住笑了:“既然真心留下,你的部队就编入后勤营,除了军事训练,还得管后勤,能不能办到?”
“能!能!能!”刘大麻子连忙应下,生怕李老绅反悔。
“那好,你暂时任后勤营营长,好好表现,以后有机会升团长。”
“谢谢二当家的!”刘大麻子激动得连连磕头,又红着眼问,“能不能派人把我的妻女从南京接来?”
“你把地址先给我,我们会安排人用地下商道接,全程夜行绕关卡,但你得记着好好表现。”刘大麻子连忙道谢,记下地址后兴冲冲离开。
许家寨很快恢复平静。赵卓带着新兵在演武场练刺杀时,瞥见张旭、葛力领着十几个骨干背着包裹出寨,马蹄声急促往蚌埠去——他虽疑惑,却也没多问,许家寨的行动从不会无的放矢。
果不其然,几人早有目标:蚌埠城里刚开办的电报学习班,有四十多台崭新的电报机。张旭勒住马望着蚌埠城楼,压低声音道:“今晚借夜色行动,用迷药控制守卫,把机器拆解装马车,凌晨从水路运回去。”
葛力点头:“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得配合好!有了这‘千里传声’的本事,咱们在寨里也能有头有脸!”
当晚,几人按计划潜入,顺利控制守卫、拆解机器,天没亮就赶着马车从涡河支流往回运,没惊动任何人。月底时,许家寨已安排专人学会操作,成功与周边据点通电。
与此同时,许家寨的秘洞里,杨继曾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最后一把“狙击枪”放在木架上——身后架子上,二十把狙击枪泛着冷光,旁边一千把普通步枪排得整齐。“这普通步枪比汉阳造轻二斤多,新兵拿着省劲,用特制弹药有效射程能到八百米,常规弹药也能射击五百到六百米,就是每月只能造五十支,电力跟不上啊。”他拿起一把递给悟道,补充道,“后坐力也小很多。”
悟道接过来掂了掂,笑着拍他的肩:“杨博士,你可真是给咱们送了大礼!”
李老绅在一旁笑开了花:“有这些家伙事,得好好培训神枪手!”
“这还不够。”杨继曾眼中满是干劲,“接下来我想设计冲锋式轻机枪,射速快、便携,能当‘移动火力’。”悟道和李老绅对视一眼,当即答应:“需要什么物资尽管说,全力配合!”
转眼到了过年,演武场上的新兵已能熟练举枪瞄准。悟道正站在土坡上看他们打靶,李涛和谭林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一位老婆婆、一位女子,还有个五岁小女孩。女子姓倪名婳碟,是刘大麻子的妻子;老婆婆是他母亲,小女孩是他女儿。两人按计划走地下商道,绕开南京关卡,花了一个月才把人接回来。
刘大麻子正指挥手下铡草喂马,一听家眷到了,扔下麦秸就往外跑,又想起整理头发和衣服上的灰,才快步迎上去。见到亲人,他一把将妻女搂进怀里,又“噗通”跪在老婆婆面前:“孩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老婆婆连忙扶起他:“没事就好。”
李老绅特意给他们腾出三间房,配了家具和小厨房。刘大麻子对着李老绅连连作揖:“以后我这条命就是许家寨的!”
为了让大家过好年,悟道让炊事班把附近养的猪啊鸡鸭等都花高价买来,共杀了五十头大肥猪,三千只鸡,还买了牛肉、马肉和两万万多斤鱼。整个许家寨张灯结彩,驻扎部队每人都能吃饱肉,满是喜庆。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悟道站在演武场边,看特战队员练神枪手打靶——有的练固定靶,有的练移动靶,目前只能做到固定靶十中七、移动靶十中五。悟道叮嘱:“再练三个月,务必达到百发百中才行,不然都对不起杨先生”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大师兄悟尽的隔空传音:“速来东山修真寺。”前文书提到悟道曾提过,悟尽师兄是隐居的世外高人,年轻时参加过义和团抗击过八国联军。早年还暗中帮过许家寨,他心中一凛,当即往秘道走。
穿过狭长通道,一个小时后抵达东山,推开修真寺木门,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立马步运功,约莫六七岁年纪。孩童猛地朝身前青石劈去,“砰”的一声,青石劈出一道裂痕。
“黑宸!”悟道又惊又喜——这是他的小孙子。
悟尽站在一旁捋着胡须笑:“我已将天玄大手印的掌法传给小黑宸了,内家功底子也夯实了,往后每年冬天送他来巩固再提升就行。”
悟道摸了摸黑宸的头,眼眶发热。悟尽又道:“你把他带回去多读书,未来光有武功不行,得有文化才能成大事。他在我这儿七年了,天资聪慧,别耽搁学业。”
悟道重重点头,满是愧疚——这些年只顾守许家寨,竟忘了给孩子启蒙。
“还有一事。”悟尽语气沉下来,“你为何至今未寻我们的师妹?”
自从我们分开快三十年了吧就一直杳无音讯… …为兄心中很是愧疚啊…
这话像重锤砸在悟道心上,他猛然想起,这些年为了许家寨,竟把自己的家人。启航和芬儿留下的新儿、霞儿还有刚出生就被我送去修真寺的黑宸,都抛在了脑后,连孙子孙女的成长都缺席了。“是我糊涂了。”他垂着头,声音满是自责。
黑宸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喊“祖父”。悟道蹲下身抱住孩子,暗暗打定主意:往后既要守好许家寨、护好百姓,也要寻回师妹,教黑宸文武双全,不辜负大师兄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