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一九二六年春天,也就是民国十五年。天气不冷不热,鸟语花香,油菜花遍地盛开,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李涛、启程、赵奎各自接到命令,分别带着十名精锐弟兄,分赴寿县、南京、合肥三地。临行前,悟道特意嘱咐:“乱世之中,人才是根基。务必以诚待人,千万莫要恃强凌弱,但也不可丢了咱们皖北保安军的骨气,一定要挺直脊梁。”三人齐声应下,随即分道扬镳。
启程寿县遇旧识
启程带着弟兄们直奔寿县,一路晓行夜宿,不日便抵达县城外。寿县守军盘查甚严,弟兄们腰间的驳壳枪终究没能藏住,刚到北城门口就被守军拦下。领头的排长眼露凶光:“私藏军火,拿下!”呼啦一声,一群守军上前,不由分说将十一人全部扭住。
启程的弟兄们正要反抗,启程抬手按住,正想亮明身份周旋,就见队伍后匆匆跑来一个年轻军官,厉声喝道:“住手!”
那军官快步走近,目光扫过启程腰间的枪套,又看向启程的脸,忽然愣住:“您是……邹家启程少爷?”
启程也是一怔,这军官眉眼间竟有些眼熟。军官见状,连忙拱手:“在下赵铁柱,哦不,现在叫赵卓,是您邹家先前赵管家的儿子啊。”
随后,赵卓带启程来到一家酒馆,点了些小菜,还特意叫了一壶“南唐贡酒”,说道:“这可是当年赵匡胤喝过的酒呢。”启程端起酒杯闻了闻,醇厚甘香,不禁赞叹:“不愧是贡酒!”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赵卓笑道:“当年我小时候,家父常带我去邹家,你哥哥启航还偷偷给我拿红薯糖、大麦糖吃,虽粘牙却甜。只是那时你还小呢!”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你们邹家对赵家的恩情,我赵卓铭记于心。你二哥的事我都听说了,上次我一心想为邹家二哥报仇,也为家父报仇。听说启军和那个日本女人逃到寿县,我一路追来,却还是让他们跑了。若有一天我遇见启军,定要杀他——你会与我为敌吗?”
启程两眼发红,声音哽咽:“我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当年他当着我的面杀了二哥,还勾结王家害了我娘。这样的败类,不配活在世上!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两人越说越投机,当即结为异姓兄弟。
启程恍然道:“家父常提起你和赵叔,每次都满脸欣慰,只可惜赵叔临走也没能见你一面。这么多年不见,你竟成了带兵的军官!”
赵卓苦笑:“兄弟有所不知,我这官当得憋屈。上次擅自带兵追击启军,被王普记了大过,后来便没随他去安庆,改投柏文蔚麾下。可这里的军官层层克扣军饷,上下腐败,我早就不想干了。
听说咱们怀远出了支皖北保安军,善待百姓,军纪严明,我一直想去投奔,只是没机会。”他看了看启程身后的弟兄,面露期盼。
启程眼前一亮:“赵哥此话当真?”
“当然!”赵卓道,“怀远是我家乡,离得近些,也能有机会照顾我娘。只是听说如今又被直系军阀占领了,不知那支部队还在不在……”
“这事我有办法!”启程道,“只要哥哥需要,兄弟愿为你铺路。不知你若离开,能带走多少弟兄?”
赵卓眼中放光:“我职务虽不高,但带走千把人还是有把握的!”
启程大喜:“我来想办法联络。事成之后,如何与你接头?”
赵卓道:“我负责北门街和东门街的事务,两门之间会轮流调换。你若联系好,可在北门街顺德酒楼靠窗的地方系一根红布条,我到时传信给你具体时间。一定要派人来接应,否则怕不好脱身。”两人约定好接头暗号,便各自分开。
启程回去后,立刻将情况告知高达,两人随即面见悟道和李老绅,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明。经过商议,决定由李彪和启程带领两个营,沿密道前往接应,一路探索路线。
众人在密道中走了许久,前方渐渐变暗,明显是在向上延伸,空气也不如先前畅通。启程命人点上火把,继续前行。密道越来越窄,起初能并排走二十人,后来只能两人并行,走着走着,前方竟成了死路。
李彪用枪托敲了敲前面的石门,听见“咚咚”的空响,心中有了数。他举着火把四处搜寻,发现右上方有一块石板比别处稍显凹陷,上面还覆着一层青苔,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李彪让所有人退后,自己用力一摁,石门缓缓转动起来。他又反复摁了几次,石门才慢慢打开——常年未用,石门与青苔粘连,颇费力气。
众人合力推开石门,外面却是一片漆黑,正纳闷时,透过缝隙望见远处灯光闪烁,才知已是黑夜。李彪和启程吩咐手下连长:“都不要乱动,也别发出声音,我们先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石门,对照地图发现,此处竟位于八公山山脉。两人心中暗喜,反复勘察地形熟悉环境后,立刻组织人员做好接应准备:李彪负责外围接应,同时派一队人马绕道南门,见信号便进行袭扰,扰乱守军视线。一切安排妥当,天也渐渐亮了。
次日一早,启程如约来到顺德酒楼。此时酒楼冷冷清清,想来是太早,还没到吃饭时间。店小二迎上来:“客观,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等个朋友,先上壶茶吧,等他来了再点菜。”启程道。
店小二上了一壶碧螺春,又赠了一碟瓜子。启程坐了片刻,没喝茶,趁店小二不注意倒了些茶水,抓了一把瓜子装进口袋,随后将早已备好的红布条系在窗户的钉子上。过了一会儿,他付了茶钱离开,先到对面布庄假装买布,见无埋伏,又走到斜对面的茶楼坐下等候。
到了晌午,赵卓和两个军官摇摇晃晃地来到顺德酒楼吃饭。一个时辰后,那两个军官醉醺醺地离开,赵卓见四周无人注意,赶紧收起红布条装进口袋。他等了片刻,见无人接头,不禁摇了摇头——这一切都被启程看在眼里。
赵卓刚下楼,启程便迎上去:“我刚出去方便了,这不等着你嘛。”两人约定,夜里三更脱离柏文蔚部。启程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赵卓随即道:“兄弟,你先把我的家人和亲信的家眷带走。”
随后,五十多名家眷分批从各个城门离开。赵卓又带了十余名英姿飒爽的女子过来:“她们是我认识的朋友,都是仁济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为首的张林秀,医术颇为精湛。”众人汇合后离开寿县,按指定路线,由李彪手下祁连长负责从大路送往怀远方向。
夜里两点多,东门和北门的士兵突然全副武装集结,每人不仅手提步枪,还扛着一箱子弹,有的扛轻机枪,有的扛手榴弹,无一人空手。他们从北门出发,急行军两公里,来到一处山脉。赵卓疑惑道:“启程兄弟,你怎么带我们往山里跑?”
启程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说话间,已到石门前,李彪等人早已等候在此。一番寒暄介绍后,众人排起长队,一个多时辰内,两千人便消失在寿县城外的茫茫山脉中。李彪命令祁连长将走过的路全部恢复原样,若实在恢复不了,就模拟野猪群的蹄印,以免被发现。
交代完后,他仍不放心,让启程带赵卓一行人先走,自己则亲自处理行军路线的痕迹,直到彻底看不出有人走过的迹象,才退进密道,将石门合璧锁死,这才放心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