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旅长的提醒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悟道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思来想去,彻夜难眠,索性让人请来李老绅,二人一番合计后,连夜召集高达、许四宝,将重启西山密道的想法和盘托出,三人听后皆是眼前一亮。
“邹旅长这主意太好了!”许四宝猛地一拍大腿,“先前咱们缴获直系军物资时,不就是靠着这条老密道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吗?如今把密道拓展开来,藏兵、运粮都方便得很!”
此时悟道内心波澜起伏,他清楚,这定是东山修真寺的大师兄在暗中指引,便决意即刻前往。
深夜时分,悟道单人独骑,腰挎驳壳枪,怀揣着当年启航留下的绣春刀,往东山修真寺赶去。
二十里路程,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悟道整理好衣衫,将马匹拴牢,徒步向山上走去。
到了修真寺,他稳住呼吸,轻叩寺门。开门的是小道童鸿儿,几个月不见,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师叔祖,您来了?”鸿儿迎上来,脆生生地喊道。
悟道嗯了一声,问道:“你师祖在吗?”
“回师叔祖,师祖在后殿打坐,正等着您呢。”
见到师兄悟尽,悟道拱手行礼:“不知师兄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悟尽神色平静,并未多言。这时鸿儿端来茶水,悟道接过茶杯,轻声问:“师兄,黑宸现在可好?”
悟尽没有直接回答,只对鸿儿道:“把小宸领来,让他见见祖父。”
待孩子到了跟前,悟尽才开口:“这一年来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做得很好,为兄替你高兴。”
“师兄谬赞了,”悟道叹道,“还不是这世道不公,逼得人不得不拼。我虽已年过半百,却仍想为这天下讨个公道,想让咱皖北的老百姓都能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做人。”
悟尽闻言,取出一张地图递给他:“这是整个怀远县秘洞的走势图,你拿着。咱们现在实力尚弱,还不能与孙传芳抗衡。依我判断,他近期必有大动作,绝不会容忍奉系在关内常驻。若只是孙传芳的直系与奉系对峙,咱们尚可一战;可若是广州的国民革命军加入,奉系必败无疑。”
他顿了顿,目光沉毅:“为兄唤你前来,正是要为日后谋条生路。”
这时,鸿儿已领着小黑宸过来。小家伙早已会走路,步伐稳健得很。见到悟道,他有些发愣,显然不认生。悟尽招手让孩子过来,抱着他对悟道说:“徒儿,快叫祖父,这是你的亲祖父。”
小黑宸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祖父”。悟道顿时热泪盈眶,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哎,乖孙子!都是爷爷不好,没能陪着你长大,以后爷爷一定好好疼你。”
“师弟放心,”悟尽道,“黑宸乖巧懂事,有他陪着我,我也欢喜。我一直喂他些天蚕地宝,等他再大些,便传他真气护体。有我在,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有为兄给你兜底,不用怕,放开手脚干就是。”
悟道依依不舍地放下黑宸,辞了师兄,连夜下山。
回到怀远县政府大院,他立刻召集李老绅、许四宝、高达等人。众人听了悟道带回的消息,皆是眉头紧锁,围着地图细细比划。
“西山采石场离县城不到两千米,到怀远西门再走五百米,就能通到咱们脚下。”高达沉声道,“若是从县城底下挖过去,再连通东山、许家寨和邹家大院,整个怀远的要害就全串成一条线了。只是工程量不小,得瞒着外人,悄悄动工。”
“这事交给我。”李老绅接话,“如今已入冬,老百姓没了营生,正好调动全县佃户分批进山。咱们管吃管住,还给工钱,让他们蒙着眼上山,派重兵把守,再让部队用卡车往外运土,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工。”
高达补充道:“明面上就说是修水渠,暗地里挖密道。工具和粮食从邹家、许家寨走,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悟道点头:“就这么办。先派可靠的弟兄把各个路口严格把控,避开塌方地段。挖的时候多备些油灯和通风竹筒,务必以安全为重。”
说干就干。次日,各乡镇便贴出布告,称皖北保安军要修水渠造福百姓,不仅管吃管住,还发工钱。很多年长的百姓道:往日服徭役,不仅不给钱,饭都吃不饱,如今有这等好事,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回家拿工具干活?十来万老百姓纷纷带着镐头、铁锹、独轮车,浩浩荡荡地赶往指定地点,积极性高涨。
不过一个多月,密道便全部竣工。结算工钱时,每人领到一块大洋。高达站在高处,扯开嗓门喊道:“这是咱们怀远自己的福利,大家伙儿出去后,万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一旦泄露秘密,对不起父老乡亲,可别怪我的枪子不认人!”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齐声应道:“放心吧高团长,绝不多嘴!”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格外寒冷,今年的大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悟道等人望着飘落的雪花,笑道:“这雪下得好啊,‘今冬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馍馍睡’,明年定是个好收成,老百姓就不用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就听蚌埠、凤阳方向传来阵阵枪炮声。
外头斥候匆匆来报:“奉系军和直系又打起来了!”
李老绅忧心道:“若是蚌埠守不住,咱们怀远怕是也难保。”
悟道问道:“张旅长不是调走了吗?现在奉系军阀谁当家?”
高达答:“是施从滨,此人平日目空一切,夜郎自大得很。”
“不知这一仗会如何……”悟道眉头紧锁,对斥候下令,“再去打探,务必弄清战况。”
紧接着,悟道与李老绅立刻下令:“把所有粮食、武器、人才、银钱,全部通过密道转移到窑洞下面的大本营’,要快!”
两千部队足足忙活了三天,才将所有粮食、金钱、武器,以及学校、医院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全部运到基地,只在许家寨留下少部分,仅够维持一星期的基本需求;怀远县城留下的粮食,更是只够八千人吃一天。
这时,斥候再次来报:“奉系军阀总指挥施从滨在蚌埠被俘,蚌埠已被直系军阀重新占领!部分直系军队正分别向固镇、宿县追击残余奉系,听说大部分奉系已逃往徐州。”
“奉系怎么败得这么快?”悟道满心不解,暗自庆幸,“幸好当初听了张旅长的话,直系军阀到现在还不知道咱们的存在。”
没过几天,更惊人的消息传来。斥候慌慌张张地报告:“奉系军阀总指挥施从滨被直系军阀砍了头,挂在蚌埠火车站示众!”
消息传开,怀远上下一片震动。
悟道听闻此事,捏紧烟袋杆,指节泛白,青筋暴起:“直系这是在立威!施从滨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将领,怎能如此处置?他们这是铁了心要和奉系死磕!”他转头对高达道,“看来咱们眼下绝不能和直系正面硬拼,必须藏好锋芒。”
李老绅、许四宝、高达等人皆重重点头:“旅长说得是,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硬碰硬。”
临走前,悟道请来怀远所有有头有脸的富商,沉声道:“如今这世道,满天皆是乌云,一丝阳光还不足以普照大地。我们关系较好的奉系败了,眼下只能暂避锋芒,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再重收这破旧山河……”
富商们依依不舍,含泪送别悟道等人,纷纷拿出金银细软相赠,却被悟道一一拒绝。
“谢谢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悟道朗声道,“我们曾说过,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俺们说到就要做到。希望你们在城里能善待百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众人就这样离开了刚刚熟悉的怀远城。
回到许家寨聚义厅,众人立刻商议下一步的打算。李老绅道:“咱们的密道进出口只有自己人知道,除了东山的出口,所有洞口都有一个连轮流看守,真正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悟道点头:“咱们的底气不在密道,而在人心。
要把许家寨、李家大院和邹家大院修成相互连接的堡垒,再把医院、学校、纺织厂建在李家附近,让谭林负责保卫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密道。记住,除了特战营,其他营全部化整为零。要让许家寨变成牢不可破的堡垒,把人心聚起来,这才是比任何密道都坚固的屏障。”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马上过年了,先好好过好年,等来年开春后。“派李涛、赵奎、启程三人,精选三十名带短枪的弟兄。
就这样皖北保安军分别在许家寨,邹家大院,和李家大院,隆重欢快的过个一个平安年…
转眼到了来年春天四月…一切准备妥当,李涛,启程,赵奎三人,各带十人奔走各地寻访医生,教官,修理枪械等人才。咱们一路走来,靠蛮力,不可取,必须走正规化的路子。未来的路还长啊……”
悟道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望向远方。
次日,悟道等人站在密道中,望着洞口透进来的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这条密道不仅是防御的屏障,更是皖北保安军扎根的根基。只要这张由人心与密道织成的网越收越紧,总有一天,定能在这乱世里,为皖北百姓撑起一片安稳天地。
此时的怀远城外,已是战马嘶鸣、汽车轰鸣,伴随着部队行进的脚步声。但他们不知道,脚下的土地里,正有一条巨龙悄然苏醒,只待时机一到,便会腾跃而出,护佑这一方山河。